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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归 第25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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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农的感恩与卫希夷惊讶赞许的表情里,姜先找回了做邦公子的感觉。卫希夷看他抬头挺胸一副小公鸡的样子,颇有点欣慰——从病鸡崽养成小公鸡,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呢。

不多时,涂伯派出了亲信来迎“公子先”。

来者是涂伯出战时充任御者,非战时充任护卫之长的亲信之人。若姜先是真,也不算无礼,若姜先是假冒的,涂伯不曾迎,便不是识人不清被蒙骗。来者是个留着三绺长须的中年人,自称是涂伯同族,同为姚氏,长袍宽袖,头冠比容濯的小而简单。容濯迎上去与他交谈,一口纯正的正音先令这位亲信消了不少的疑虑。

两人再提及奚简,容濯能说出这是申王的采风官“遒人简”[1],又说其相貌,两下都合得上。原来,奚简从南君处跑路,又尽力避开荆国,回程拐到了涂国,与涂伯还打了个照面,也略说了一下见闻,其中就包括姜先。

身份确定了,来人不敢怠慢,亲自驾车,请姜先上车,姜先微微颔首。登车后,容濯与任续也紧随其手,姜先向卫希夷伸出手来:“上来呀。”

卫希夷有些犹豫,她怕姜先力气小,反被自己给拽下来。注目姜先,卫希夷一咬牙,还是将手搭到了他的手上——大不了少用点力气,一见不对我就跳下来好了。

姜先这次也争气,居然将她拉了上来,惹得使者有些侧目——这蛮女是什么身份?怎地公子先亲自拉她上车?他原以为卫希夷是姜先从蛮人那里带回来的侍女,现在一看,又不大像了。

得想个办法,摸清这女孩儿的身份,才好打算。

一路上,使者与容濯东拉西扯,还说了任续的伤:“我国医工还是不错的,您的伤口还要再作包扎。”继而便扯到了卫希夷身上,问:“要如何安排?”

让他吃惊的人,姜先君臣三人,一齐看向卫希夷,居然在征求她的意见。这便有些奇怪了。使者暗暗记在心里。

卫希夷还真有些要求,她记着容濯的提醒,她的衣服得换成中土的样式了,还想要司南和罗盘。地图倒没提要求,因知地图难得,一般人都不会拿出来送人。不过也不怕,容濯那份地图,她看过了,等会儿跟涂伯要张白绢,或者羊皮什么的,她可以自己画。倒是指方向的家什得来一个。不给也行,告诉她怎么做,她自己做。

使者暗暗称奇,心道:这世上能让公子先这等身份的公子对她如此有礼,还隐约有些讨好的女孩子,能有几人?只怕王的女儿也未必能有这般礼遇。还有容濯,是公子先的老师,合该更矜持。任续也是勇将,怎么这般给她面子。要不君臣三人的身份是假,要不这女孩儿另有古怪。须得试她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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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很快便到了涂伯所居之城,小国的国名即是城名。到得城门,已有些百姓围观了,使者命守卒飞奔报与涂伯,自己放慢了车速。卫希夷好奇地打量着道路两侧,行人面上麻森里透着好奇,他们的衣服比城外农夫的要好些,色彩仍旧不鲜艳。房舍与南国有了明显的区别,不再是干栏式与吊脚楼,皆是土房,从地基起夯土墙,上覆苫草。也有一些比周围高大些的房子上覆的是瓦片。

房子的装饰风格也与卫希夷熟悉的王城有很大不同,总的来说,色调柔和了不少。

到得涂伯所居之宫,比起南君的王宫小了不少,风格也一如涂城之柔和偏暗,唯有朱红的大门和廊柱让人感受到其威严。涂伯的气势比南君浑镜也弱了不少,其刚毅坚定甚至弱于屠维,一张中年沧桑的面庞上透着些愁苦之色。

见了涂伯,姜先便展示了自己的印信。涂伯识得印信,态度便骤然热情了许多,带着焦虑的脸上绽出了大大的笑来:“果然是公子先,公子自己,就是明证,何须印信?这几位是?”

姜先介绍了两位托孤之臣,最后语气挺郑重地道:“这是希夷,卫希夷。是我挚友!”端的是掷地有声。他心里挺想将这关系再搞得近一些的,只因害怕卫希夷否认,先将关系定格在了朋友上。

还好,卫希夷没有否认,姜先一乐,笑吟吟地,与涂伯说话也和气了许多。国小人少兵弱,涂伯确认了姜先的身份后,就显出点怯意来,对姜先礼遇非常,愁苦之色也减了很多。亲自将四人迎到自己宫中,语带歉意地道:“鄙国地处偏僻,物产不丰,公子降临,无以侍奉,委屈公子了。”

姜先含笑道:“背井离乡,得君款待,不胜感激。”

涂伯很有心将自己女儿许给他,摆出和善面孔,安排给他们洗沐更衣。

一行四人就等着这句话,许久没有好好洗沐了,头发都打结了。姜先被人侍奉惯了的,洗沐之后,新衣虽不如自己穿惯了的好,胜在干净整洁,打扮一新,揽镜自顾,又是一枚清俊的小公子了。只是不知道长辫子换上新衣服,又是什么样子呢?

姜先有点焦急地等着,催问了好几遍:“他们都洗沐好了吗?”

其实,卫希夷动作比他快多了。卫希夷生活一向能够自理,只因头发又长又密,不易擦干。等擦干了头发,梳头的女奴才发现,因为一直编辫子,卫希夷的头发自颈后开始集体带着有规律的弯曲,又费了些劲儿,才将她头发梳作双髻。

梳洗完毕,她又询问了自己的旧衣,尤其是蓝布袋子,将袋子与自己的刀、匕都拿了回来随身带了,才去找的姜先。

姜先正在殿中踱步,容濯来了,任续伤口换好药也来了,独缺了卫希夷,姜先就坐不住了。好容易听到脚步声,他忍不住奔了出去,一看之下,又呆了一呆。朱红的锦衣、绛色的凤鸟纹,长长的下摆随着轻快的脚步翻滚出小小的浪花,像踩在云彩上。漂亮秀气的脸蛋儿洗得干干净净的,项挂明珠串,腰悬美玉。唯一不衬的是耳坠,看起来像是贝壳做的,这个涂伯,是什么意思?

疾步上前,姜先努力绷着一张俊脸,凑上去低声问:“她们欺负你了?”眼神非常不善地扫向卫希夷身后的女奴。

卫希夷情绪不高,还是答道:“没有,水是温的,衣裳是新的,都很好。”

姜先抬手,指尖离耳坠数寸,悄悄地说:“那这个呢?这坠子不对。”

卫希夷眼圈一红,凶巴巴地问:“我自己做的,哪里不好啦?”

“诶?”马屁拍到马腿上,不过如此,姜先尴尬了,“你喜欢这个呀?”

卫希夷抿抿嘴:“姐姐跟我要了好几次,要成亲的时候带,我知道她是哄我开心的,嫁给王子她什么都不会缺的……我……我只顾着玩和淘气,都没有做好给她……”

姜先手足无措,心里最渴望能帮她、护她,可一看她委屈了,心里甭提多难过了,宁愿自己一直憋屈帮不上她,也不想她不开心。情急之下,大声说:“复国后,我给她最好的祭祀,一定能将首饰送到天上给她。”

擦擦鼻子,卫希夷一扬下巴:“嗯。”

姜先小心地打量卫希夷,看她眼眶慢慢恢复了颜色,宽大袖子里伸出两个指头尖儿,在空中走走走,走到卫希夷袖口,勾起她的袖口:“来嘛,老师已经等着了。”

女奴们交换了个眼色,其中一人悄悄离开,将发生的事情如数报与涂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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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伯在自己殿中踱步,等着汇报,听女奴如是这般一讲,面上愁容更胜。他的夫人坐在案后,问道:“那个小姑娘雅言说得很好?”

女奴恭谨地答道:“是。”

涂伯夫人问丈夫:“会不会是随公子先游历的唐人?到了蛮地因为变故换了衣裳?若是这样……”说着,眉头也皱了起来。

涂伯道:“还是要试一试她的身份的。若是尊贵……”

夫人截口道:“尊贵不尊贵,你都想将女儿嫁给他,不是吗?我只想知道,她是无依无靠的蛮人,还是有根基的唐人,她的性情如何,她是公子先预定的妻子,爱妾,侍者,还是重臣之女,抑或真的是挚友。好知道女儿将要面对什么,要怎么与陪同公子先患难的人结交。”

涂伯丧气地道:“是我无能。”

“有能又如何?公子先的父亲也不弱,虞公也不弱,虞国太叔更是能臣,但是他们遇到了王,反而不如无能些。我国小,只能虚与委蛇,以图后事。不如试上一试。”

“如何试?”

涂伯夫人微笑道:“你傻了吗?不是要设宴款待公子先吗?他们一行四人,个个都不像是奴仆,自然是都有座的。看座次。公子先必要礼敬,唐公托孤之臣的身份我们都知道了。派人去问一下,那位小姑娘坐在哪里,位次如何,就知身份如何了。”

涂伯大喜,起身对夫人一礼:“夫人英明。”

夫人翻了个白眼:“还不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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