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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罗刹女 第5节 (第2/2页)

滚滚红色的液体连绵不断,从胡大郎的胯/下淌出,他瘫倒在地,痛昏过去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被利刃割去,滚落在地的,自己的命根子。

那人弯下腰,手指拂过胡大郎的几处大穴,于是他身下的血渐渐止住。这样不会立时死人,也不会因血气过重惹来旁人。

她看着地上濒死的人,仔仔细细,凝视着他的脸,这是她第一个惩罚的人,她觉得应该记下他的面容。

沈寰轻轻的笑了笑,她是忽然改了主意的,这样一个人,只是死,太过便宜了他。她不喜欢一了百了,她更喜欢让人感受生的痛苦。

死是太过肃穆的事,他不配拥有。狗彘以荒谬的手段害死了英雄,那么她便对狗彘施与更为荒谬的惩处。

沈寰转身,向幽静的巷子里走去,然后提气纵身跃上屋顶,在天明前赶回顾家宅院。

☆、第8章 关怀

沈寰轻易躲过了五城兵马司负责巡夜的人,因为交班前的时刻,是一天中最难熬的。脚步虚浮,神智不清的兵士,没人留意屋顶上掠过的黑漆身影,或者留意到了,也不过当那只是黑猫而已。

街上开始出现零散人影时,沈寰已静伏在顾宅屋顶上,无声无息,确凿像极了一只伺机而动的猫。

可惜她不能立时翻身跃下,因为她没算到顾承会早起,他出现在院子里的时间,比往常要提前了一刻。

他穿戴齐整,衣衫干净,深呼吸吐纳着晨间气息,从容将直衫别在腰间,露出笔直的长腿。他是来院中练拳的。

拳的声音很轻,没有夹带风声,也许是为不吵醒旁人。沈寰随意看了两眼,恍惚地想,不过是花拳绣腿。

晨风拂过时,她将身体略微绷紧,以抵抗微凉的寒意,也抵抗身体因激动而产生的战栗。鲜血的刺激,带来了复仇的快意,一路之上她不止一次对着苍天言说,爹爹,我为你报了仇。尽管她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胡大郎之于她的仇雠而言,不过是一个最微不足道的虫豸。

她想了一会儿,因为觉得寒冷,转而再看向顾承,希望他快些结束练习回房去。不知不觉,她看着他,渐渐地看入了迷。不是因为他身形标致,而是因为形意拳的套路招式。

沈寰的师傅是南边人,对北方拳理懂得不多,但军中将校有不少来自北地,形意的名头她多少听人说过。这门功夫奉岳飞为祖师,拳路是从枪法中演化而来,所谓崩、劈、钻都和长/枪一脉相承。

她觉得他的崩拳像箭,却缺乏转势,倘若被敌人拿住,一下便动弹不得。可转念一想,他大概永远不会有临敌的机会。

沈寰哑然发笑,想起师父曾说过,她身上是有武痴的劲头,不光是为她身姿好天分高,还因为她会悟,习武和习文皆是一样,到了最后比的都是一个悟字。

看了一阵,她还是注意到了那练拳的人。相比武者,顾承的身体过于端正,不够灵活。可就是这样的端正,让他浑身散发出一股正气。他转过身来,面容清晰可见,五官是堂正的清雅,眉间有着温柔的仁义。

她想到第一次见他,他眼中就是流露着纯粹的善。这是一个好人,她心里想,他也许是她今生能遇见的,最好的人。

好人离去,院中安静。沈寰轻巧落地,像一片树叶坠下,然后倏地一声,钻进了自己房中。

天色大亮,她已梳洗妆扮完毕,施施然走出西屋,冲着要去上职的顾承柔缓一笑。

她心情似乎不错,顾承莫名觉得欢喜,顿住步子,望着她,“今天天儿好,多出来走走,如果觉得闷,就上街逛逛。”

沈寰似笑非笑,“不怕我出门惹事?”顾承想了想,她果真招惹是非,他是一定会为她善后的,只是话到嘴边,他没有说出来,改作含笑摇了摇头。

“我还在孝期。”她看着他的背影,“再不懂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你招麻烦。”

顾承的背影僵了一僵,她的话提醒了他,沈徽的事,她还被蒙在鼓里。她唯一信任的人是自己,唯一的消息来源也是自己,想到这个,他的步子已失了方才的轻快。

沈寰是故意的,她看着顾承从她面前落荒而逃,是一个老实人总也掩饰不住的心虚。转身回屋,阖上房门,她静静的想,胡大郎的事今日一定会传回北镇抚司,倘若他疑心自己,他脸上的神气一定会显露出来。

顾承是有理由怀疑沈寰的,别人不知道她身怀武艺,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胡大郎遇袭是件蹊跷的事,北镇抚司的人议论起来,也觉得近日与他有仇的该是沈家的人。可沈家只剩下一个孤女,据说今年才十三岁,无论如何也不能有此能力,何况并不是杀人,而是以这样酷烈的方式毁掉一个人。

胡大郎被救醒后,断断续续说出贼人几个特征,黑衣、身量不高、面黄肌瘦、留有胡须。怎么听都像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形容,还有人说该是南方人做的,尤其蜀中一代的人大多身材瘦小,没准儿是从前沈徽军中的南方兵士,也未可知。

这些议论,顾承只是沉默的听着,心思却是乱的,身量不高这四个字,足够他耿耿于怀一天。一个不甚清明的记忆,他阖上门的瞬间,曾瞥见床边露出青色衣衫的一角。

他知道她是有些嚣张任性,也有绝然果断,可这样阴狠毒辣的手段,他没办法设想,没办法与她联系在一处。

晚间顾承照例去西屋,见沈寰坐在床边,容色娴静,似在缝制一件孝服。

他目光清澈,不带狐疑,只是纯粹的关怀,“交给含香做罢,衣裳不够,明日再给你买些新的。”

沈寰抬头,旋即一笑,“给你省些银子,我说过,针线上的事,我并非不会。”

顾承微有踯躅,“也是,前些日子,好像看见你做了件黑衣?”

沈寰再笑,唇齿愈发明艳,“三哥这么留心我的一举一动?”

话说完,他眸光一颤,缓缓坐了,想着要说的事,艰难开口,“沈大人,日前,故去了。”

空气似有凝滞,沈寰放下手中物,望着垂下头的人,“什么时候的事?

他心里还是发慌,好像自从遇上她,他就把前二十年没说过的谎话,一股脑全补了回来,“就是前两天的事,我今日才听说,对不住,是我太不经心了。”

沈寰接着问,“怎么去的?”这事儿不能实说,顾承声音放低,“天儿太冷,诏狱的人照顾不周,沈大人染了风寒,所以……”

对方不再发问,屋子里安静的瘆人,顾承心里难受,也不知她是否在饮泣,抬起头,看见她眼中有细雨缠绵的湖光,湖水溢不出来,他的关怀也流不进去。

沈寰肃然,淡淡颔首,“知道了,这是我能想到的结果。”顿了顿,问道,“不好奇,我为什么不哭?”

顾承觉得,一个人真正悲伤的时候,未必会有眼泪,心灰意冷的太狠,所有的情绪都会消散。

她的解释却不是这样,“其实我每天都在想,我知道会是这样。开始的时候,一想起来,就会哭得止不住,慢慢地,眼泪越来越少。到了今天,真听到这话,反而哭不出来了。”

想着她从前的眼泪,他的下颌又轻轻颤了起来,平静一刻,正色看她,“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罢,你爹娘的心愿,一定是想你好好活着。不管怎么说,你是你们家,日后唯一的希望。”

他说中了她的心事,一颗泪终于自眼角逃逸出来,她也不去理会,任它坠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三哥。”

顾承站起身,心里已没有来时的惶然,走到门口,回首叮嘱,“衣裳我再给你买,灯下做活儿,费眼睛。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想起来就告诉我,不用为我省银子……你是我妹子。”

沈寰回应他,“不是讨债的?你这样,我怕以后还不起。”顾承摇首,“说过了,不用你还。”

似乎有极轻的叹息,她不搭话了,他便转身欲出门,听到身后清亮的声音问,“三哥,你到底拿了我家什么东西,用得着这么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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