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孔烟【下】 (第2/2页)

她沉默了，过了几秒后也只是点了下头。然后双手绕过我的头，抱住我。

“我看到了你在走廊上一直望着我。”

她的声音似乎有了一点哽咽，与一种让我有些承受不住的感动。这种感动差点让我也哽咽起来，差点让我抱着她哭泣。

她好像说不下去了，只将我们的头靠在一起。我们沉默着在一起，甚至没有什么动作。直到我感觉我的衣服被泪水淋湿，我扭头过去看她的脸。她的眼睛滴落下泪水，脸颊上有泪迹，泪水往下流。

我突然生气，向她低沉地说、甚至有些近似吼着说：

“你为什么要回来！在家里……”

我也说不下去了，第一次吼她、第一次这样恶劣地对她，又让我的心十分难受，像从内部开始脆弱，快要破碎了。

她低着眼，任我吼着她，脸上的柔和却融化我任何的情绪。让我清醒过来，想要咒骂自己情绪的无常，可每多看她一眼，恶意的情绪便越发消失。到了最后，我只剩下颓然了。我开始仔细端详起她，可越看便越发心疼，我凑上去，啜吸起她脸上的泪。

她的脸似乎微微红了，然后闭上眼睛，任我在她脸上动作。终于，她的泪水全都消失了。

她睁开眼睛之后，对我轻轻地说：

“对不起。”

我有些无话可说，我知道的，这其实根本就是我的错。她只是担心我，而我竟然却吼了她，这甚至使我自己的心开始绞痛起来，愧疚、悔恨夹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人沉重颓然的情绪。她大概看出了我心里的波动，她握住我的手，用那种一成不变的温柔声音说：

“睡吧，我陪你。”

我陪你。

我的心里又一次因为她而反复回荡起这三个字，好似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心潮形成一个旋涡包裹起那三个字在心里旋转。

我终于也忍不住在她肩头，压抑着、呜咽地哭了出来。她是我的孔烟，她在我怀里哭过一场后回家去，却又因为我而要回到宿舍。我对她几乎无话可说，可思绪的浪潮中却好像有太多需要诉说。

可是我一点都说不出来，这份友情太过沉重，甚至让我有些喘不过气。认真而又确实受到过恩慧的人应该都体会过这种感觉，惭愧像座山，而你则被山压住，你甚至不能敲碎山，因为这会伤害给予你善意的人。

你只能一点一点挣脱出来，用加倍的好、加倍的安慰、加倍的陪伴……来一点一点挣脱出来。

可我现在没有办法挣脱，我只能看着她说：

“好。”

我与她睡在一起，这是第一次同家人之外的人一起睡，却十分安稳、十分温暖。

她的睡颜多美……可我却要打破这一切，我痛苦且嘶哑地大叫一声：

“孔烟，你醒来啊！”

我透过医院的玻璃看向窗外，在这个时间里竟有人莫名其妙地放了烟花。轰然一声后炸开，美得动人心魄，让我颤抖。

我无视别人奇怪轻视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孔烟的病房。我开始跑，从三楼跑到一楼，跑到门口，跑到路边一棵树的下面坐下，用手掩面，痛哭出来。

孔烟，你真的如青烟一般飘忽啊。飘忽到令我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像烟花一般短暂呢，火星熄灭的速度快到令我心疼。

这日子烟花竟古怪得一朵接一朵地被放上天空，我看着它们，喃喃出声：

“孔烟，我们一起去逛街吧。”

我站了起来，用手遮住眼睛，只勉强留下能让自己看路的细缝，一步又一步地往前走。

我的孔烟，我知道，你还陪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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