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前世今生 (第2/2页)
“我说的不是梦境，当然你们也可以当做梦境来听。”许印低头看着水面神光离合，似失神般说道：“我叫许印，来自另一片天地，那里唤作大宋国。”
“我生在大宋国杭州府，父亲是杭州府的一名仵作。我六岁那年，杭州城中有高手当街比斗，致无辜百姓死亡，杭州府捕头冯九收受他人贿赂，欲栽赃嫁祸、颠倒黑白，被我父亲发现了蹊跷。只是还未来得及向当时的权知杭州事李及李大人禀报，就被冯九诓出家门，暗中害死。”许印双手握着栏杆，握得手指苍白，又继续道：“冯九害死我父亲后，得知物证还在我母亲手中，于是又要害死母亲和我。”
许印抬起头，又道：“所幸那晚我们母子被洛家女侠救了下来，又得我小师娘写信推荐，我与母亲到了小师娘家的凤凰山庄寄宿。半年后，凤凰山庄因圣旨而迁往松阳，在松阳祖坛，我正式拜师，学习剑法武功。两年后，小师娘卸去凤凰山庄庄主之位，与我师父、大师娘隐居镇鼎峰，我与母亲也迁去那里，直到十五年后。”
许印终于转过身来，看了看玉澜公主，复又低眉，不敢对视，才说道：“前些日，有一天晚上，洛家女侠的弟子、我的小师叔唤我上去镇鼎峰帮忙。他在小师娘那处骗来了剑池聚灵阵法，想用阵法帮他淬炼飞刀，可是小师叔没有习练凤凰山庄的内功功法，便吱唤我站在阵法当中，催动真气、沟通法阵，引导天地之炁……我们二人对阵法实在半点不懂，不想竟勾引了天地异象，镇鼎峰上乌云密布，迸发无数雷电。”
许印隐隐抬头看了一眼玉澜公主，忙又将视线挪往别处，说道：“就像那晚在伏波宝鼎祭坛时你看到的情境一样……只不过在伏波宝鼎那处，雷电劈就劈了，我没有大碍，而在镇鼎峰，我却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就已经是这副陌生的躯体，和这片陌生的天地……”
玉澜公主紧紧咬着牙根儿，半晌终于说道：“所以，你几次想潜入皇宫，就是想复刻当初境遇，以返回大宋国？！”
“是。”许印这时不愿再欺骗她，索性说道：“我有母亲养育之恩未报，我有师父、师娘传道授业之恩未报，教我何以为人子？何以为人徒？”
玉澜公主忽地站起身，双目冰冷地向许印走来，直到面对面时，才沉沉问道：“不止这些罢，是不是还有你惦记的女子在？！”
许印一愣，摇摇头道：“你胡说什么！？”
玉澜公主一把揪住许印衣领，更质问道：“你敢说没有？！”
“我……”许印终于没说有还是没有，只道：“我师父的徒弟里只有两个女子，一个是我师父的女儿，才八岁，还有一个是我大师姐陈熙，几年前就嫁人了！”
“陈熙？！”玉澜公主端地惊讶，思忖一瞬，忙道：“那我问你！你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人唤作陈异？！”
这回换到许印大惊：“你怎么知道？！”
玉澜公主登时有些懵，她不自觉松开许印的衣领，皱着眉头、眼神呆滞地踱来踱去，终于忽地站定脚步，回身说道：“小时候，你睡觉说梦话常常说三个名字：陈熙、陈异、陈烈！”
“什么？！”许印惊呼：“这不可能！”
“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会知道陈异这个名字？”玉澜公主摇摇头，说道：“因为你常常在梦里提起这些名字，我还曾经找陈叔叔问过，陈家无论主脉还是旁支，根本就没有陈熙、陈异二人！”
许印忽觉脑中“嗡”地一声，不自觉靠在了墙上，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一直就在这里，你一直就在这九州大陆上！”玉澜公主说道：“因为你既呼唤着梦中的陈熙、陈异，也一直在呼唤着死胖子！”
“不……”许印摇摇头，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梦中呼唤的陈烈绝不是死胖子，而是我的小师叔，洛家飞刀的传人，那个王八蛋！挨千刀的！把我弄到了这方天地的混蛋陈烈！！”
“二人重名？”梅清极心里愈发不能理解……
“不管是谁，在我眼中，你除了忘记了童年的那些事，其余都没有变过。”玉澜公主道：“只不过是经历了献祭宝鼎那事，你的心中换了一段记忆。”
许印抬起头来，痴痴地看着玉澜公主，二人久久无言。的确，这一切需要二人好好思量，再好好地想一想如何接受。
“换了么？或者根本就是不同？”许印转过身，仍痴痴看着英水河。
英水河微微起浪，轻轻摇曳着船身。不远处流水冲击石滩的声音这时清晰得很，因为花船里实在太安静，安静到似乎人与人凝固在了一起；安静到可以清晰地听得见空气吸进鼻腔、进入身体，又离去身体；还有船舱外，几人轻手轻脚忙碌的声音突兀地来，又突兀地走，船头的?疏马甩着又厚又长的鬃毛，轻轻踏着马蹄，这一切声音，皆不能在寂静凝滞的船舱中激起哪怕一丝涟漪……
“人生……本就是一场梦……”梅清极颔首低眉，轻声喃喃，打破了快要令人窒息的安静：“过往的一切，不可复得，于是变成了心中牵挂的梦……而眼前的一切，又不断成为过往，变成又一个舍不下的梦……”
“可哪些是真实的？过去？还是现在？”梅清极缓缓抬眼，看向许印道：“我离开雪国时也好迷茫，甚至心里好难过……直到那晚，我听见陈大哥对陆大哥、王大哥说的话，才让我忽然轻松了许多……”
许印看到了梅清极诚恳又温柔的眼睛，这双迷人的眼睛不似初见时冷冽如冰，仿佛是换了个人一样。梅清极却微微一笑，说道：“陈大哥说，人生匆匆不过几十年，我们要为那些爱我们的人活着，也要为爱自己和爱他们而活着……”
“陈大哥，你又何必要分清哪个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