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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七章 聚啸倾城 (第2/2页)

信孝在我旁边闻茄悄谓:“小布鲁图和卡西乌斯败亡后,他们麾下许多共和派追随者改投安东尼,幸获他庇护,得以免遭屋大维屠戮。距离此刻十年后,屋大维向安东尼宣战,罗马的两个执政官和三分之一的元老逃离罗马本土,奔赴希腊与安东尼和埃及女王克利奥帕特拉相会。次年安东尼领衔开唱的终场谢幕演出般的决战爆发,埃及托勒密王朝战船倾巢出动,迎击罗马统帅阿格里帕率领的舰队,阿克提姆海战也经常被史家称为罗马共和国的最后一战。”

“我还是不明白,”赤膊壮汉惑望道,“西彼欧或者西彼俄怎么也上车来了?”

“这个是小西比欧,”慈祥老头抠鼻揩拭道,“当初保民官李维抚养的这班小孩儿长大后,皆亲如手足。布鲁图斯的母亲塞薇利娅·加比奥尼是小加图同母异父的姐姐。由于坊间哄传塞薇利娅成为恺撒的情妇,小加图大为光火。因而对恺撒越发敌视。小加图把女儿加图妮斯嫁给布鲁图,极力劝说女婿布鲁图跟他一起反对恺撒。概因听闻母亲让恺撒睡过,布鲁图亦百感交集,跟着小加图倒向了庞培一方,当时庞培正作为贵族共和派的领袖来反抗南渡进军的恺撒。布鲁图斯的父亲早年被庞培杀害,因此他与庞培结下了宿怨。恺撒在法萨卢斯之役战胜了其最强硬的宿敌庞培,布鲁图斯转而投靠恺撒,并获得了恺撒的宽恕与信任。小加图败亡后,死里逃生的小西比欧跑来依附布鲁图斯一家。你别小看他,其乃布鲁图斯两兄弟的剑术师傅,昔在埃及独斗过托勒密十三世的八法印长老,在激烈的群殴之下,被打瘸了一只脚、失去两根手指、一只耳朵、几颗牙齿、脑子也从而不太灵光……”

“这里恐怕也要发生群殴,”有乐不安地后退,摇扇说道,“要不要再把他推出去厮拼?”

我投眸而望,果然有不少乌布披罩之人挤在路边渐涌渐近,各似神态慓悍的样子,纷朝车前围拥逼视。

“围过来的那些是谁手下?”恒兴按刀惕顾,低声问道,“一个个显得目光不善,分明怀有敌意。”

“当然来者不善,”赤膊壮汉恼哼道,“西塞罗和布鲁图先前还忽悠我,说什么何须带兵,直接走回罗马就行了。然而我看未必有这样轻松平常,幸好早有准备,让我兄弟预留一手……”

我转面询问:“他有多少个兄弟呀?”信孝闻着茄子回答:“马克·安东尼的母亲茱莉亚是恺撒的亲戚,因此安东尼与恺撒亦属沾亲带故。安东尼的父亲奥拉托早年被马略的支持者处死。他有两个兄弟路西斯·安东尼和盖乌斯·安托尼。他的母亲在他父亲死后与苏瑞结婚。其继父苏瑞在所谓伽提林阴谋中受牵连被处死。早年由于缺乏父亲的管教,安东尼与他的兄弟和朋友在罗马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他们经常去赌场、酗酒和介入丑闻昭着的恋爱事件中。安东尼一度负债逃遁,后来安东尼傍上了富婆,获得资助去求学并一路从军旅起步发迹……”

“路西斯来了,”慈祥老头望着一大群抄家生赶至的民众,不由微哂道,“早料到安东尼爱玩这手。无非两把刷子,乔妆混入民众和挑动民众。他们几兄弟常年帮助恺撒笼络平民,以广泛的贿赂手法收买民心,恺撒还扩大元老院至九百议员,不只让更多有资格的平民加入,还吸收他的党羽以扩大势力,使得他那些在内战期间表现英勇及有能力的忠诚支持者成为了元老。恺撒这类行为打击了元老院的权威,他这伙所谓‘平民派’在里里外外的大肆鼓噪和胡作非为更加剧了罗马的撕裂……”

“你们不也一样?”赤膊壮汉向拥挤的人群中一个嫩样的他扬手打招呼,随口嗤然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帮常以‘好人派’自居的极端保守并且顽固不化的贵族们亦惯于煽动暴民。所谓‘共和’搞到这般水火不容的地步,罗马分成两大派,一个巴掌拍不响,谁也别说谁!”

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缩在角落里忍不住含泪说道:“别忘了你的亲生父亲奥拉托早年是被马略的支持者处死。马略、秦纳与恺撒一样,皆属于所谓‘平民派’,最擅长煽动暴民。”

“然而我继父苏瑞却让西塞罗一伙害死,”赤膊壮汉转觑慈祥老头,恼哼道。“他算哪一派?”

慈祥老头歪戴假发在相互撕扯的人群里正色道:“我作为第三方,无非想让各势力相互制衡,宁要撕扯不休,谁也不可专横独大……”话未说完,假发被人趁乱伸手扯掉。他不禁怒挥老拳,极力阻止争抢抛掷。随即脸挨几拳,眼圈瘀黑。

由于慈祥老头忿然发足踢蹬,场面更为混乱。几伙人相互推搡起来,潮浪般涌来涌去。赤膊壮汉把我拉到他旁边,我见人群里另有一两个看上去更嫩的他夹杂在内,不由讶望道:“那边有个模样像你、但更稚嫩的是谁呀?”

“还能有谁?”赤膊壮汉拉拽我往前挤着走,正觅路穿行,忽有所见,即刻把我撇下,迳直逼视道边一个欲缩不及的疙瘩脸汉子。我瞥见那人慌要掏家伙,却遭旁边暗刃悄捅在先,手捂渗血的伤处踉跄而走,浑不顾及其畔接连有同伙被周围暗刃戳倒,方自夺路匆溜,赤膊壮汉抢快几步,横身挡住,以额顶撞,猛然一磕,疙瘩脸汉子破鼻仰跌。赤膊壮汉又将他劈胸一揪,拉到跟前,挨近睥睨道,“别以为我会忘掉你这张难看的疙瘩脸,恺撒遇刺那天,你带人追了我好几条街,幸亏我跑得快,如今你还想从我跟前走掉?”

我留意到周边接连有些乌布披罩之人不甘被围困,急想动刀子,却纷遭密集拥挤的人群里穿闪出没的暗刃悄戳,顷刻之间捅来捅去,我却看不清究竟有谁乘乱动手,抢先暗加袭算,沿途不断有乌布披罩之人踣倒不起。距离我最近的一个乌衣小子满脸沾血地转身,捂腮欲逃,腰后忽挨一刀穿腹,划落肠臓垂淌。乌衣小子痛伏在地,仍要挣扎而起,有个麻布披罩之人晃身移到其后,搁匕抵喉,横抹而过。乌衣小子撇头倒下,麻布披罩之影又悄然隐匿入杂乱的人丛里。

赤膊壮汉揪着疙瘩脸汉子乱掴,不时以脑袋顶撞其额,自亦鼻青眼肿。浑未觉察身后有个乌衣人悄然靠近,刚要出刀来戳,猝挨数根槌子敲头而倒,摔在混乱的人群中,连连遭捅,暗刀子从四周倏出倏隐。赤膊壮汉视若不见,只揪住疙瘩脸汉子抽打,口中逼问:“背后有谁主使?是不是卡西乌斯和西塞罗教你们一路暗算我,倘若你肯指证西塞罗,我便像恺撒对待那些海盗一样,给你个痛快……”

没等问毕,疙瘩脸汉子从袍下悄攥短刀欲戳,一个黑布裹躯之人经过疙瘩脸汉子旁边,突然从布内撩刃削脖,疙瘩脸汉子刚掏刀就溅血而倒。赤膊壮汉甫然一怔,另有个披罩麻布的灰须黑脸汉子挤过来拉他便走。赤膊壮汉恼道:“可我还没问完话……”

“我已查问过别人,”披罩麻布的灰须黑脸汉子拉他从人群密集处挤出来,低言道。“执意追杀你的主谋是拉比伊努斯,以及小加图的儿子卡图……”

“图三?”赤膊壮汉似觉难以置信,瞠然道。“他为什么要杀我?难道长大了也变得跟他死去的老爹一样固执己见了,记得我从前跟他还算友好……”

披罩麻布的灰须黑脸汉子摇头说道:“你和他有何恩怨我不清楚,我已让人通知巴苏斯去追拿拉比伊努斯。听说屋大维亦派手下四出缉杀恶人卡斯卡,那家伙是第一个捅恺撒的凶手……”

“你们不可随意寻仇,”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从车窗伸脸,含泪说道,“擅自报复,只会导致没完没了的冤冤相报……”

赤膊壮汉一巴掌掴去,搧在车窗边,叫了声苦,随即恼道:“你还有脸在这儿说嘴?回头帮我把卡图找出来,便着落在你身上,我要当面问他为何连我也不肯放过……”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缩在车内泪汪汪而觑,摇头涩然道:“卡图跑了,你让我去哪儿找他回来?我听他妹说,他最近跟那个最偏激的拉比伊努斯常在一起,你叫巴苏斯到两河流域那边找找看,或许他也要跟随拉比伊努斯跑去帕提亚帝国向‘万王之王’搬兵回来打你……”

赤膊壮汉闻言恼火道:“那我就先打他。”披罩麻布的灰须黑脸汉子劝解道:“打什么打?你须先忙正事要紧,帕提亚帝国那边自有文提狄乌斯帮你对付,老哥们儿听我一句,不要总想着往那边耗费精力,唯有罗马这里才是你的重头戏。”赤膊壮汉悲愤道:“你不知道那个‘万王之王’,他从小就让那些未成年的大象欺侮我,在街上围着喷了我半天……”

有乐伸扇遮挡在他腹下,也帮着在旁开导:“还是算了吧,不要跟那些小象计较。正所谓人生如戏,根据剧情安排,当下你须要收拾心情,准备登台演唱。你瞧那边,草台子都搭好了……”

慈祥老头找回假发歪戴在脑袋上,在杂乱推撞的人群里转觑道:“你这个样子登台出场,未免有损罗马人的体面。”烟熏妆模样的高瘦男子从车窗伸脸称然:“还是先去化个妆再出场表演罢。”

“罗马还讲体面吗?”赤膊壮汉质问,“元老们公然行凶谋杀,罗马的体面在哪里?”

“这里好乱,”车里的小姑娘呶嘴说道,“我不想看到这样子的罗马……”

“罗马哪一天没乱过?”赤膊壮汉嗤笑道,“自从陷入愈演愈烈的派系争斗以后,谁也无心打理,只顾互相推诿,举目一片脏乱差。你看这些市容,沉渣泛起,简直不堪入目。要不是为了亲自操办恺撒的丧事,我都不想回来这里多待一天。人家埃及那边有个女王到底讲究干净,我常听你舅公恺撒夸赞说亚历山大港那里既清洁又漂亮,难怪他生前念念不忘……你再看看罗马这里。街上竟然有大便,谁屙的?肯定又是那些共和派,不会打架就别学人打打杀杀,一个个死相这样难看,你看那边有好几个凶徒竟还被捅到失禁。就不能死得稍微体面一点儿吗?”

车里的小姑娘呶唇说道:“这里好脏,我想回去了。老姐的别墅那边有清澈的池子,我要去泡脚凉快。”恒兴按刀转望道:“咱们不妨也跟她去,顺便找信雄。”

“不行,”赤膊壮汉阻挠道,“至少要先欣赏完我的精彩演出。屋大维娅,你去跟老姐坐在前排,让我们一起为你舅公恺撒举行盛大的葬礼。屋大维不来就算了,我看他纯属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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