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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读小说网 > 莽哥故事 > 第1章 (2)请客

第1章 (2)请客 (第2/2页)

马队长当然晓得罗三爷问的是他本职以外的事,笑了笑,道:“暂时没得啥子打算,三爷要有好路子,指点指点,我也可以试一下噻。”

马队长说的是实话,他心里头也清楚,道恒大爷把自己派下来,除了有件大事情要自己去办,另外一层意思也是看到自己跟了他这么多年,没得功劳也有苦劳,给自己这个机会,在下头捞几个钱;现在当官的,哪个不想方设法捞钱?但具体啷个弄法,怕是还要靠罗三爷这些地头蛇帮忙,否则自己人生地不熟,就是想弄点事做,恐怕也是老虎吃天——找不到地方下口。

罗三爷算了算桌子上的牌,打出五和五摆到自己跟前,道:“够了,四番牌。”

曾大爷跟马队长各人拿出十几块钱,推给罗三爷。罗三爷收了,对马队长说道:“好路子暂时没得,等有的时候再说。”

曾大爷跟陈幺爸两个阴倒(暗中)笑了。他们太了解罗三爷了,他既然这样子说,肯定是已经有了名堂,只是这个龟儿子肚皮里弯弯肠子太多,有啥子事一般不直接说出来,等旁人帮他说;如果旁人硬是不开窍,他也只会不显山、不露水的,把话题引到他想说的上面去。这两个跟他好几年交情,当然晓得这点,曾大爷笑道:“罗三爷硬是鬼名堂多,这里又没得外人,有啥子事你就明说,搞那么多弯弯拐拐的做啥子?难怪万老四一天到晚说你娃娃不耿直。”

罗三爷也不恼火,笑骂道:“曾麻子,你龟儿子把话讲清楚,老子哪点不耿直了?”

曾大爷笑道:“你耿直个屁,说话吞吞吐吐的,跟羊子屙屎一样。”

两个人打了几句嘴巴仗,罗三爷才转向马队长,慢条斯理的说:“其实这个事情说出来也没得啥子:中街子有个两层楼的店面,位置巴适得很,如果盘(买)过来整个烟馆,生意肯定会好的打涌堂(意为非常好)。不晓得马队长有意思没得。”

曾大爷看了陈幺爸一眼,心里都晓得啷个回事了:原来罗三爷看上了中街子朱大娃一栋两层楼、带店面的房子,一直想盘过来开个烟馆;但那是朱大娃祖辈里传下来的,哪里肯卖,任凭罗三爷好话说尽,口水说干,朱大娃就是高矮不动心,死活不松口;弄点花样吧,又怕瞒不过朱大娃的叔叔朱幺爷,生出别的事来,罗三爷只好干瞪眼。现在马队长来了,肯定是想借马队长之手,把它弄过来。伸别人的手去逮干黄鳝(蛇),正是他罗三爷的一贯做法。

马队长初来乍到,不晓得其中内情,但也不是憨包儿,问道:“三爷,既然那个店面那么好,你啷个不把它盘过来?”

罗三爷苦笑道:“我当然想啊,只是弄不过来啊。”

于是把其中的难处一五一十跟马队长说了。马队长听了,有些吃惊,道:“还有这种事?啥子人那么不开眼?三爷花钱盘他的店面,那是看得起他,他还敢稳起?简直是笑话了。这个事情小事一桩,包到我身上,马某人帮你办了。”

这马队长十七岁开始当兵,颇有些烂丘八(兵痞)脾气,加上跟了道恒大爷那么多年,大小事情也见了一些,一听还有人敢不给道恒大爷亲兄弟的面子,那还得了?当场大包大揽,要帮罗三爷出这个头。

陈幺爸、曾大爷同时看了马队长一眼,心想:啥子事情你都没弄清楚,就包到你身上,也不怕牛皮吹破了补不起来。罗三爷哈哈一笑,道:“马队长误会了,现在不是我想要那个店面,我是纯粹帮你打算。你放宽心,那个店面你要是弄下来,完全是你的,我罗三保证不沾一丝一毫,连股都不占一份。”

这番话倒是有些出乎陈幺爸、曾大爷两个的预料,他们晓得罗三爷弯弯肠子虽然不少,但历来说话算话,即使错了或者他吃了亏,也一定会照办,生意场上算得上说一不二。陈幺爸跟曾大爷算准了罗三爷会借马队长的手,把那个店面弄过来,自己占些股份,马队长丘八出身,肯定不得(不会)自己打理,到时候脱不了请罗三爷主事,一来二往,这个店面就算他罗三爷的了。要晓得,罗三爷不仅是无利不起早,而且,利小了都不起早。完全帮别人打算,显然不是罗三爷的性格。

罗三爷看到两个人的表情,晓得他们想些啥子,心想:我罗三爷的算盘都让你们猜到了,老子还有啥子搞头?但表面上依旧笑嘻嘻的,对马队长说:“说实话,我现在手头的生意也不算少,那个店面对我来说,是三十晚上的兔儿——有它不多,无它也不少。我是想到马队长你才来珠溪河,格外的生意不好做,把它盘(买)过来开个烟馆,弄两个外水钱(外快),还是蛮不错的。但是这件事有个难处,朱大娃倒没得啥子,老实人一个,你要让他方,他不敢圆,喊他撵鸡,他不敢打狗;麻烦在他幺叔(最小的叔叔)那里,他幺叔叫朱叔广,外号莽哥,很有些二杆子(愣头青)脾气,人又生得精,惹烦了怕是不好收拾。”

马队长楞了一下,问道:“他幺叔?啥子来头?”

罗三爷笑道:“也没得啥子来头,我没有跟他打过啥子交道,好多事情是听来的,曾麻子跟幺爸是本地人,你们给马队长摆摆这个朱幺爷的龙门阵吧。”

曾大爷笑笑,接过罗三爷的话头,说道:“呵呵,说起这个朱幺爷,那硬是有些龙门阵摆:祖上跑过马帮,挣下些家产,也算得上有钱人家,到他老汉儿(父亲)那一代,就开始败了。朱幺爷是小房(最小的姨太太)生的,比他侄儿朱大娃还要小十一、二岁,三岁死了亲娘,十岁那一年,屋头(家里)不晓得招了啥子,大娘、二娘、老汉儿也先后得病死了——本来有个同父不同母的哥老倌,死得比他老汉还早,寡嫂年轻,跟一个跑滩匠(四处流浪的人)跑了——可怜一大家人,只剩了他跟他侄儿两个。好在他老汉儿死的时候,他侄儿已经长大成人,接(娶)了婆嬢,又从资中学了门手艺,有能力照顾他了。但朱幺爷却认为自己是老辈子(长辈),哪能让小辈照顾?把老汉儿留下来的老房子给了侄儿,自己一天到晚在街上打烂仗(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当扒二哥,从来不肯让侄儿接济一点。”

说到这里,曾大爷喝了口茶,继续道:“要说起来,这个朱幺爷人还是不错的,言语不多,只要不惹到他,啥子时候都是一副笑模样。平时街上哪个要是有点事,喊一声‘莽哥,帮我做点啥子’,他总是‘哎,要得嘛’答应一声,二话不说就去,街上人都说莽哥认黄认教(意为通情达理);但要是把他惹烦了,那是天王老子也不怕,真敢跟你拿命来拼。街上的张三娃不就是遭他砍了五、六刀,好几个月下不了床,那年他才十六岁;后来张三娃逢人就说,这个朱幺爷惹不得,心肠太寡毒(歹毒、狠)了,会死人的。还有一回,高楼场来了卖鱼的四弟兄,卖完鱼,在馆子(饭店)里喝了点酒,言语间冲了几句壳子(吹了几句牛皮),别人听了也就听了,喝了酒打胡乱说,哪个会去计较。偏偏朱幺爷莽(鲁莽、傻)性发作,上去要人拿个言语(要个说法)。吵了几句双方就动了手,朱幺爷一个打四个,结果你猜啷个了,朱幺爷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伤得不轻,那四弟兄更惨,遭打来趴起(趴下),又遭朱幺爷的几个烂仗兄弟伙狠狠捶了一顿,再也没有来过珠溪河。”

曾大爷说得起劲,马队长听得入神,突然,听到窗子外头有人喊:“逮扒二哥,逮扒二哥!”

罗三爷推开窗子,三个凑过去看个究竟:只见楼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小个子,像泥鳅一样在人缝中钻来钻去,一哈儿就看不到人了。

关好窗子重新坐下,马队长问道:“这就是那个朱幺爷?”

陈幺爸笑了笑,道:“不是的,这个是张耗儿,朱幺爷的贴心豆瓣(心腹、铁哥们),也是个扒二哥。我接到曾大爷的说吧。其实,惹到朱幺爷本人还不大要紧,只要不是惹烦了,他还跟你讲点道理;但要是惹了他侄儿,不管他侄儿有理无理,也不管你是天王老子,他都跟你不认黄。上回万四爷喝了酒,因为点小事,扇了朱大哥两耳光,朱幺爷当时就毛(火)了,晚上拿了一堆火炮儿(鞭炮),噼里啪啦在万四爷家门口放了半夜(资中风俗,人死了要放鞭炮,叫落气炮),还把万四爷堆柴的偏偏(简易棚子)拿洋火点了,放出话来,说要烧了万四爷一家。万四爷莫法,找朱大娃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最后还是请李三爷出面,好说歹说才算了。要说万四爷也有些势力吧,拿这样的烂仗也是莫法,怕一个弄不好,朱幺爷当真办起蛮(发起狠)来,闹出个人命官司,那才真正是猫儿抓蓑衣——脱不了爪爪(音zao)。”

罗三爷笑了笑,接过陈幺爸的话头,对马队长说:“你说我们这些人家有业的,跟他一个烂仗、扒二哥去闹,哪里闹得出个赢来?再说,朱幺爷还是嗨皮(嗨了袍哥的人),怕弄他狠了,七爷脸上不好看。所以,这个事情你要想好了,不要到时候羊肉没有吃到,沾了一身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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