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打探 (第2/2页)

瘦猴子哦了一声，还没有说话，那个女人瞟了他一眼，对莽哥笑道：“你默到他有钱啊，他的钱也就只够打打小牌。”

瘦猴子听说，冷冷一笑，道：“哪个说老子没得钱？”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法币，用手捻得哗啦哗啦乱响，说道。“看到没得，我叶三啥子都缺，就是不缺钱，老子是怕这个兄弟不敢打大的。”

莽哥看把法币里面，有几张一万块的，呵呵一笑，道：“我无所谓，粗细都吃得（意为赌注大小都可以），全凭哥老倌你喜欢。”

瘦猴子认真看了莽哥几眼，问道：“当真？”

“当真。”

瘦猴子哈哈一笑，说道：“要得，今天哥老倌就陪你耍两盘。”说着，用手指了指两个弟兄伙，道。“他两个球钱没得，不得行，我们再等哈儿，看有没得其他人来。”

莽哥笑道：“要得嘛。”

几个人一边摆空龙门阵，一边等人。几句龙门阵下来，莽哥晓得，瘦猴子姓叶，排行老三，人称叶三，在大田坎那边开杂货店；但是不是他要找的人，现在还不晓得，需要慢慢子套话，现在不能问多了，否则由交浅言深的嫌疑。但他心里已经有六七成把握，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过了一哈儿，茶客渐渐的多了。叶三跟莽哥几个摆着龙门阵，不时转过脑壳向门口望去，突然站起来，朝门口喊道：“蔡耙子、弯二哥，来这边。”

莽哥顺到叶三的眼光看过去，只见门口进来两个人。这两个人，硬是难得遇到：其中一个走路的样子十分特别，右脚往外一撇一甩的，客膝头（膝盖）像是断了一样，弯成一个夹角；左手手腕很细，几根手指拇向鸡爪爪一样，硬邦邦的放在胯上，走路的时候也不来回摆动；嘴巴向一边歪着，就像有只手扯着一样，不消说，这个人小时候一定遭过耙子病（得过小儿麻痹）；另一个倒是五官周正，手脚也没得啥子毛病，只是背上比别人高出一截，走路时总是弯着腰，像在找啥子东西一样，是个驼背。

莽哥看到，差点笑出来。两人倒是毫不在意，神情自若的走过来。驼背弯二哥问道：“啥子事？是不是荷包里又有两个钱在跳，想输点出来？”

叶三从那堆钱里拿了张一万块的，用手指拇弹了一下，笑道：“好说得很，只要你两个龟儿子点子正了，老子这些钱都是你们的。”

驼背弯二哥看到，眼睛都亮了，眼角飞快的跳了几下；蔡耙子却看了旁边的莽哥两眼，皮笑肉不笑的盯到叶三，问道：“这位兄弟眼生得很.....”

叶三阴悄悄的朝他两个挤了几下眼睛，笑道：“这位兄弟是资中来的，想耍两盘，不晓得二位有没得空，陪他耍两盘？”

他是将才跟莽哥摆龙门阵才晓得莽哥是资中的。这三个，常在一起打牌，彼此间也有些默契，听叶三一说，又看到他眼色，其他两个马上弄醒豁晓（明白）得啷个回事了，但脸上不动声色。弯二哥笑道：“我无所谓，耍两盘就耍两盘，耙子，你呢？”

蔡耙子也装模作样的说：“来就来嘛，打两盘混混手也好。”

莽哥见多识广，三个人这点小把戏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但他装着没看到，摆出一副憨戳戳的样子问道：“在这里打，怕是不得行吧？”

那时候，老百姓在茶馆打打小牌，是没得人管的，但是要赌钱的话，就必须在名堂子或者私窝子去，好多堂口的码头其实就是私窝子。叶三笑道：“当然不能在这里打，到后堂去，有的是地方。这里是自家的码头，兄弟尽管放心，不得出拐（出差错）。”

莽哥等的就是这句话。先前他看到叶三带着女人，大摇大摆的往后堂去，而这个茶馆又是龙翔社的码头，猜到叶三跟龙翔社肯定关系不浅，而且，能随便带女人在茶馆后堂胡来的，在堂口里多少都有点地位。现在听他这么一说，证明了自己没找错人。

叶三说完，让女人跟两个弟兄伙在外头堂子里喝茶、打小牌，自己带着莽哥三个到了后堂，找了个房间，要了麻将，四个人讲好规矩，开始打牌。

一开始，叶三和蔡耙子、弯二哥三个还算老实，完全凭着点子和技术打，后来看到莽哥确实憨戳戳的，就慢慢耍开了手脚：码墩子（把需要的牌码在一起）、偷牌、换牌，忙得不亦乐乎。莽哥呢，一概装憨看不到，依旧老老实实打牌，老老实实输钱。

到了下午天快擦黑的时候，莽哥已经输了七、八万块钱，叶三、蔡耙子、弯二哥三个大获全胜，赢得最少的也有两万块钱进账，这在平时，几乎是不可能的，打一天牌能赢几千块钱，已经不得了了。莽哥看到火候差不多了，就把麻将一推，说道：“不打了，不打了，今天手气太背，再打裤儿都要输脱。”

叶三、蔡耙子和弯二哥三个正赢得过瘾，本来想挑灯夜战，哪晓得莽哥这个时候不打了，不由得心痒难抑。蔡耙子咧着歪嘴，笑眯眯的说：“再打两盘嘛，天还早呢。”

莽哥道：“不打了，肚皮饿得咕咕叫，我要去吃饭了。”

说着站起来准备往外走，三人有些急了。先前莽哥从荷包里往外头拿钱的时候，三个人都听到里面哗啦哗啦响，晓得里头货不少，难逢难遇碰到这样的肥羊，今天要是这么轻易的放走了，二回（以后）上哪里去找？！蔡耙子伸手挡到莽哥，说道：“兄弟，不忙，不忙，吃饭的事情好说，我们三个请你吃饭，吃完饭再打，要不要得？未必你不想翻梢（翻本）？说不定吃了饭你的手气就转过来了。”

莽哥想了想，摇摇脑壳，道：“请我吃饭可以，我今天输了这么多，吃你们一顿也不过分，但是今晚上不打了，打了一天，也累了，要打明天再来，不过你三个一定要来哈，不要赢了就不来了。”

三人看到莽哥坚决不打了，也莫得办法，好在还有明天，一想到莽哥荷包里白花花绿绿的法币，三个人口水都流出来了，心想：哪个龟儿子才不来！【朱二娃按：法币到了1944年，一百块钱顶多卖一只鸡；大洋虽然在市面上不敢正大光明的流通，但是，老百姓之间的大额交易，包括鸦片、枪支走私，私下里还是用大洋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