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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城 (第2/2页)

许晴子和母亲李珍儿坐在客厅的大围桌前一起包水饺。阿彩和安盾俩丫头打下手。

“咱小姐是谁呀!咱小姐可是咱们宛城最美丽的少女,哪会不招那些才子佳人喜欢?”阿彩听隔壁邻居说起明国楚王选妃一事,郑重其事地说道。

“阿彩,你少说一句吧,咱们小姐可不想入宫为妃,只想找一个好姑爷,平平静静过一世。”老实的安盾冷眼瞧看着她。

许晴子眉目婉转,貌美声清,听到阿彩和安盾俩丫环这么说,噗嗤一笑,没有言语,她莹白的小手轻轻捏了一张安盾用木棍磨好的白面粉饺子皮,用勺子在大菜缸里舀了一勺肉酱,放入饺子皮里轻捏起来,把饺子捏成一个贝壳花边的形状,再放入菜碟里摆放好。

李珍儿听到俩丫环闹腾,笑了笑,一边忙着和女儿许晴子包饺子,一边说道:“明国楚王选妃子可是大事啊!也由不得你们在这里碎嘴皮子,等下传到老爷,老太爷,大老太爷那里,就会拟你们出府了。”

“少奶奶,别啊,我们是无心的。”俩丫头异口同声说。

包了几个时辰水饺,听说许晴子已嫁人的小姨许茜子会从城郭赶来过节并一起庆祝她的小生日。许晴子非常高兴和两个丫环走进了卧室,准备穿衣化妆绾发好好打扮一番,这样才映显得许家在江南的阔气大方。不一会儿,晴子被换了一套正装,这是江南水城独有的服饰。只见许晴子里头穿着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镶领袖秋香色盘金五色绣龙窄裉小袖掩衿银鼠短袄,里面短短的一件水红装缎狐肷褶子,腰里紧紧束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脚下也穿着鹿皮小靴,越显的蜂腰猿背,鹤势螂形。

快到中午的时候,和母亲从小玩得好的许茜子小姨和花大姨一同赶到了许家。他们为许晴子带来了一些薄礼品,比如许茜子为晴儿十四周岁笈鬓礼准备的镶嵌满水晶钻的白玉吊坠耳环,还有花姨娘为她准备的及踝高跟鞋。顺便还买了各种各样新鲜水果和糕点等刚出炉的小吃点心。

中午开餐一家人围着大圆桌吃热腾腾的饺子。许世宣回来了,母亲李珍儿很开心,笑意嫣然地帮他接住大寒冷天穿的厚重的棉外套,挂在墙头上。她叫人端来热水,为丈夫洗脸洗手,打理干净在外奔走的风尘。

许生脸色凝重,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亲闺女,就要抱着许晴子亲近。“呦,晴子又大了一岁,将快是个大姑娘了。”

“爸爸,我刚刚还在想着你去了哪里,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许晴子被许生搂在怀中,很温暖。

一会儿后,许世宣放开晴子,心思单纯,说道:“今天既是冬至,又是咱晴儿的生日,是该一起好好热闹,晚上,我带晴儿去水苑大彩船上游湖看戏去。晴子,你看好不好?”

许晴子欢腾起来,“耶,耶,爸爸可以带我去玩了,我好开心啊!”

许世宣看了看桌上热锅里的满满一锅的水饺,“这些水饺都是你们包的,辛苦了。”

安盾丫头插嘴道:“少爷,晴子小姐也包了很多,少奶奶说数小姐包的最认真最好呢。”

许世宣看着女儿,心里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祖父许世安也就是许晴子的爷爷是一位得道仙人。他通达医术,擅长太极武学以及气功,在这世间学医炼药救治贫民百姓。偶想起从雪国归来至青国越岭秋山那年,还是几岁孩子的李珍儿病了。祖父许世安亲自爬越秋岭峭壁为其采取灵篸仙药。而曾祖父许世德曾经是江南北镇商协会商行霸王。曾祖父许世德便是许晴子的太爷爷。许晴子的太奶奶曾祖母燕子秋来自江南书香世家。

父亲许生许家名少曾是宛城大富许员外许世安独子,字名宣,许世宣。若干年前许家双老许世德和夫人燕子秋带着儿子许世安及重孙许世宣从北溟越山秋岭经过青国边际线回至江南水城明都,一直陪伴母亲李氏生下小孙女到如今晴子十二岁光景,许宣模样着实没变化多少,还是光润额梢,挺直长背,可性情却变得躁动甚至日渐不安。

李珍儿说自己是晴子的养母,其实不然。那时候,雪国濒临国破家亡的危机,许家双老许世德和夫人燕子秋用重金从青国牢狱救下先雪皇遗孤李珍儿,即雪国末代公主,然后让自己孙儿许世宣娶李珍儿作孙媳妇,生下了许晴子。从雪国秋岭下青国,直达水族明国,来到故都平阳宛城,这一路好艰险。他们知道晴子是大女神下世,专为调解雪国与青国的矛盾而来。所以李珍儿必须履行拯救雪国子民的责任与任务,带晴子回北溟故土。

其实许晴子从本质上来说不是她李珍儿的女儿,而是远古大神月神嫦曦下世,可却是她李珍儿这一生与许宣亲生的良家亲闺女。

许晴子不知为何祖父许世安、曾祖父许世德,如今与父亲许世宣闹翻了天。过去那几年,父亲许世宣便天天以酔酒为生。如今变本加厉,还变卖家财。开始是把珍儿收藏的钱财全变卖完弄掉,和一些猪朋狗友吃喝玩乐。

又想起母亲和父亲热恋那会儿,刚好临她出生,那时候白雪下红梅花开,父亲捏下一支红梅亲手替母亲簪上。那会儿是母亲过的最幸福的人生,仿佛深深刻在朱砂痣里。

曾听母亲对父亲许下这一世清欢共你。这江南雨幕一伞烟雨微微凉。只为寻你不理会这人世对与错。半生人间,竟入春秋。流水匆匆逝,光阴寸寸旧。当日的你青裳白袖,一柄长剑,几多温柔,细品江湖浓淡。红尘白首约已过,挑拨二三弦音,惊却一树黄鹂翠柳,几笔书剑恩仇。雪覆苍穹,天地无穷。风卷残云,死生从容。尘心不可证,一介等闲身。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君还知道相思苦,怎忍抛奴去。不辞迢递过关山,只恐别郎容易、见郎难。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芸芸众神赞,飘飘仙子舞。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温柔几许缘何散,爱恨声声怨。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昨晚祖父许世安对父亲许世宣下最后通牒,要珍儿带着晴子离开江南赶紧上国道线途径云州去往北溟圣域雪国。李珍儿知道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她该带着晴子回去雪国了。她不能再停留眷恋这里的人与景。

曾听母亲提到雪国,那是一个古老神秘的国度,美丽的宫殿里住着女王和她的侍者,雪国境内碧落海外的迷雾森林里有着无数苍天古树,孩子们经常在那里捉迷藏玩闹……

而她的母亲李氏来至于雪国,她从小就听母亲意志坚定地说,在有生之年一定要回到故国雪国看看,走过那些温馨的小村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善事,看看那些路过的风景和人。

故国雪国的雪啊!是最值得人怀念的。雪精灵啊!多么可爱的雪啊!那么轻那么静的落下来,落下来,落在山峰上,落在田野上,落在屋檐上。白了山岭,白了大地,白了屋顶,万千枝丫,万千水晶条,成为银色的海洋里的银珊瑚。轻柔的小雪花飘飘悠悠地落下来。渐渐地,小雪花变大了,变厚了,密密麻麻的。初下雪时,往往雪片并不大,也不太密,如柳絮随风轻飘,随着风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密,雪花也越来越大,像织成了一面白网,丈把远就什么也看不见了。雪花飞舞,舞动着我童年的快乐,少年的轻狂,青年的梦想。雪的洁白可以净化我的灵魂,安抚我这颗烦躁的心,让我忘却所有的烦恼与哀愁。雪花融化时的从容,是在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人生的哲理,用无声的语言告诉我们,人生就是应该默默无闻的奉献,这样才会更加美丽,更加光彩照人。不过,最能让人们在家中就能最先感觉到冬的气息的是窗户上的冰花,有的像森林,富有神秘感。有的像小溪,仿佛在静静流淌。有的像圣诞老人,好像来给人们送礼物。冬姑娘真是心灵手巧啊!

母亲一直很怀念她的故国,因为这种怀念之情日渐深刻,母亲还总是在夜里掉下泪来,这样劳心劳肺使她渐渐伤身伤神而患病了,看了许多大夫一直不见好转……

正当许晴子沉浸在对雪国的思绪中时,门被破开,晴子抬眼望去,只见父亲醉醺醺闯进来,并满嘴胡言乱语对母亲破口大骂,“李珍儿,把家里的钱财全部拿出来,不然我可要动手打死你。”

恶狠狠地说完这句话,见母亲没有反应,父亲疾步走过来,伸手就要教训母亲,母亲站起来,瞪着父亲,抹泪哭泣着:“你成天到晚打牌输钱,喝酒赌博,有没有想过这个家,有没有多看几眼我们的孩子。”

父亲在一旁趔趔趄趄,又开始骂母亲:“再多嘴,就把你们通通赶出去喂野狼。”他神情凶凶的,发着酒癫,砰地一声,抬手把桌上的花瓶打碎。花瓶里的冬梅散落在地,异常凄丽。

看到此情此景,一直性子弱弱的母亲也有了脾气,瞪着父亲,脸含蕴色道:“明天我就带着女儿离开大宅,就算去流浪,也再不回来了,不管你的死活。”

父亲凶神恶煞地挽起袖子,想揍母亲,“还反了?你再说一句试试?”

母亲木然地回道:“你打我试试?”顿时,母亲被父亲抓起手臂,推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额头上磕碰了一块淤青。

晴子见母亲受欺负了,连忙抱住父亲的腿,嘤嘤哭泣着,“不许欺负娘亲。”父亲没有在意她的哭闹,粗鲁的叫她滚开。

就在昨夜,耳听父亲对母亲一番谈话,父亲对母亲的过往的恩宠已经成过去式了。父亲要母亲立即带着晴子回故国,已经没有多少岁月来停留了。还听曾祖父许世德说许家这辈子不能一脉单传,而且是个女娃子继承香火。听说要许宣再娶一房妻妾。休妻纸已到,又奈何两相情意?

这时候,隔壁邻居花娘,一直以来照顾母亲和她两娘俩,走进房间。许晴子抬头望去,只见她穿着一件华丽的衣服,盘着发髻,且看她约莫四十来岁,双目却是湛湛有神,修眉端鼻,脸颊两畔梨涡轻悬,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皮肤较其他女子略微白皙,鼻子也比普通人略高。

“怎么?许宣,又在欺负她娘俩。”花姨望着父亲有些责备地说,眼中全是对晴然家的惋惜之情。

见花娘大姨子来了,许宣瞪眼一哼,踢开晴然母女,径直走了出去。

花姨走上前来开导母亲,扶母亲坐下,母亲闺名李珍儿,所以花姨称呼她为:“珍儿妹子,你小时跟娘家嫁过来,过得还算宽裕,可如今患了重疾,家里本是有些家财的,但近几年都为治病而用,许生又另结新欢,抛下你们娘俩,撒手不管了,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啊?”

母亲目光模糊地望着窗外,初春的树丫冬雪消融抽出嫩芽,萧瑟的春光一片黯然,瞬间她神情呆滞,含糊说道:“晴子是个好姑娘,我没有白养她,如今我这样不争气,亏对了她……”

花姨娘劝母亲不要思虑太多免得伤心,紧握她手心平气和地分析安慰她道:“你说许宣一天天不成气候,现在甚至还到了打骂妻女的份上,珍儿妹子和晴子今后有什么打算?”

母亲垂眉秀目,低着头,隐隐含泪,心中伤痛万分说道:“我想离开江南,去传说中的北溟求药。”

北溟……那是一片无边疆土,传说终年覆雪,人源地广,有无数珍宝怪人及神物,只是不知究竟何方?如果能去寻找梦中的北溟圣域,去往神圣的故国雪国,那么该有多么美好。

花姨看出了母亲的心思,怜惜地抱住母亲,安慰她说:“妹子,既然你想去,那么就勇敢一些,前往北方,去寻找北溟吧!你瞧,你都病成这样了,如果还不想找办法治好,怎可对得起晴子,她还是这么小的孩子,我看着心疼啊!”于是又把颈上的金项链,手上的翠玉手镯取下来,放到母亲手中,说:“我这有些珠宝首饰什么的,你拿去当些钱,准备去求药的车费吧!望你能回到故国,找到一些亲人,讨些安慰……”

母亲李珍儿白衣寒碎,青丝乱扬,与着温融气息格格不入的样子。偏头侧看,一双杏眼清冷彻骨,但偏让人感到一股冷艳无双之美。她连忙拉着女儿叫晴儿,“快谢谢大姨。”

“晴儿谢过大姨。”许晴子秀发佩戴着粉色的发夹,两侧的秀发散发出迷人高贵气息,可爱不失高贵,爽朗大方。她谢过花姨,含泪说:“我也不知仙岛在何方,北溟在何处,只是听那仙人指明一直朝北方走,便到了,虽然知道这些,我还是很害怕的。一,怕误及母亲的病情;二,怕自己年幼,不懂防身术。”

花姨娘身份神秘特殊,从晴子懂事开始便知花娘自小跟母亲在一块玩耍,不知她家究竟在何方,老家在何处?只在宛城长安街闹区开了一家小型染布坊,专做纺织批发,生意倒也和乐。很小的时候就听母亲口中说,她有个大姨管着全家的支出,很早以前大姨听父亲的话,一直等着爱郎入赘自家,便二十六了还未嫁,现在仍孤寡一人,好些时候,母亲都为此伤感。

看着十三岁年龄又楚楚可怜的晴子,只听花娘略带忧色地拉近两人说道:“晴儿,你不用担心自己,好好听你母亲的话,不许任性,不许跟你娘亲赌气走丢,姨相信一路上你们会得到神灵保佑的。”

临走前一晚,父亲许宣的妹妹小姨许茜子从东郭城郊婆家连夜赶过来,拿了些送她们母女俩路上需要用的盘缠。见到许晴子母女,阿茜小姨有些离别的小伤感,看着晴儿含苞待放鲜嫩花朵般的容颜,她感触颇深。紧紧握着晴儿那双能写文作诗的白皙纤嫩小手,许茜子安慰她道,“小妹,家已败坏,远走也是一条途径,姨祝你们一路顺风!”

于是,当晚许晴子和母亲李珍儿整理行装,从宛城出发,离开时却见城门已关,只好住进了客栈。今夜无风无月星河高悬。晴子心想母亲是不想看到父亲所以宁愿住客栈也不愿呆在家中。

从夜间在乐来客栈一直等到清晨城门打开,阿茜小姨似乎不放心,又过来看了她们好几趟,送了一些旅途上需要吃的糕点和干粮,嘱托她娘俩路上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出什么意外。不久晴然和母亲便随着拥挤的人群离开了这座生活了十三年的城市。

离开的时候,走过宛城郊外长满青葱绿树的半山腰,晴子深深望了一眼迷雾缭绕中的宛城,只见朝霞漫天里,宛城如一只懒散的小狮子在打盹,那么安静又威严。这就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啊!虽然富裕,但是人情却薄凉的只剩稀薄的回忆。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今后我就叫晴然吧!”许晴子对着越来越遥远的故都说道。

周围的人群闻声望去,只见那小姐生的纤巧削细,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一身月白色的精美刺花襦裙,在这浑浊的雨中更是显得格外的夺目鲜润,直如雨打碧荷,雾薄孤山,说不出的空灵轻逸,那细细说话的声音传来,更叫人添了一种说不出的情思。

北国正在下着雪的冬天,南方却是一片盎然春意。之后几个月,三、四月,过完元宵节灯会的时候,因为没有青国特令,不能从明国宛城直接北上,从东陆青国进入北溟境内,于是晴子随母亲朝西北方向而去。一路颠簸,从清秀小城一直到沙漠边缘,大漠风沙淹没荒楼,黄沙漫布,沙海漫漫,这一路飘尘,小小的她寂寞的内心是有些畏惧的。

她喜穿白衣,不喜艳衣,她认为白色那是世间最纯洁的颜色,没有一丝红尘的瑕疵。她为奔波而苦恼,因为那总让衣物着尘,染上俗世洗不尽的尘埃。她想都没想过,轮回千载,她会脱下白纱换上绯衣……

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这时她还不是雪圣女,没有小公主密涅瓦和小王子樱空释的记忆,她还没有认识释王子帝旭,没有生下轩辕神帝与雪之女王,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有着身世之谜的普通人家的小女孩晴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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