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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家教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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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极限,大义灭亲的名声也让给了两名外公,还能怎么忠,还能怎么孝,人的心力终究是有极限的,何驰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未老先衰。

“滚啊……”

何驰屁股上疼得失去了知觉,一只腿已经开始打颤,只靠一条腿勉力支撑,巧思宁和阿努吉根本不理他,一人搀一边将已经无力反抗的何驰拖回了后堂。这夏侯珏也是下死手打,结结实实的三十板子,没把骨头打断就已经是奇迹了。

宛城里的戏落幕了,巧思宁扒开何驰的裤子,只见都是外翻的皮肉,若是换了别人来断然不会下手如此凶狠,何驰偏偏挑的夏侯珏,这等虎将如何会留手。三十板子下去,比廷杖六十打得都重。

“……我记得那次百下廷杖也打得挺重的……”

巧思宁不搭话忙着给何驰擦拭伤口,何驰侧过半张脸看着这个挨过百下廷杖之后皇帝赏的丫鬟,强撑着脸上的肌肉露出了笑容。

“笑什么?”

“当年挨了百下廷杖,昏了好多时候,一睁眼看到了你,还以为我功德圆满上了仙界看到一个仙女呢。”

巧思宁隐隐抬起嘴角,憋着笑容好一副含羞的娇态,就是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能学有几分像她。何驰动弹不得,最多动动嘴调调情罢了,再说这内屋还有阿努吉、毛衣,再加上一个未过门的李婉儿,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谁会推门进来。

阿努吉端着热水进来,将一盆血水撤出去,又过了几息时间她干脆将大壮的鞍提进了屋内,这“毒妇”一鞍的毒药备着,伤药被埋在一堆瓶瓶罐罐之下,找起来都要费大力气。

“你们不用为费心了,我也不是第一次挨板子,睡一觉就好了……”

何驰不再支撑身体,平平的伏身躺在床上,南阳郡的事就此完美收官。

棘阳的少家不舍得那些败家子,选择一条路走到黑,何驰也乐得收下棘阳少家的全盘遗惠抹平南阳郡的民愤,既然劫狱那就是以武抗法、就是反叛,而且是落下口实的反。把这些牢里的人聚拢起来,将罪状上奏天听,也未必会一刀杀绝,现在他们打起了反旗,而少谦、少冲已经选边站队,那这大义灭亲的名头自然就落到了他们两兄弟的头上。

谁说忠孝一定要在一个人身上?何驰可以占孝名,两位老臣可以占忠名。反过来说,只要两位外公是忠诚的,何驰自然可以在他们面前尽孝。

“接下来就要看那,不忠不孝了。”

何驰自言自语的闭上了眼睛,这勾心斗角的朝堂当真不是他能呆的地方,再这样继续操劳下去真就要三十岁少白头了。心机用尽,却哪有什么十全十美,这独木桥上最后一步还要看皇帝放不放过自己,如今何驰已经一脚上岸重心还没挪上去,能不能安全落地还要看那天下第一人点不点头。

京城依旧是那座不夜城,眼看四更就在眼前,那些还没入睡的官员已经没时间睡觉了,五更一到就要准备早朝。想来这些朝廷的大员也是苦哈哈的,天不亮就要上朝之后,下朝办公有时候还要把加班的工作带到家里处置,天子越是勤政工作就越多,一忙熬过三更天,老婆都顾不上抱,能在床上躺一个时辰都算幸福的。

尤其在这种关键时刻,一边东宫大学士李岩已经是太子太傅了,还有太子太师和太子太保的人选迟迟定不下来。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以前官员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升职都靠提拔补缺,上升空间不大好多人都是躺平咸鱼。现在朝堂上下去了多少官员,多出来的官职都是悬在房檐下的肥肉,再选择躺平自己就要被人做成咸鱼了。

何驰为副监考的那次会试之后,新晋的官员已经渐渐扎下了根基,就算无法与老臣掰手腕,但胜在年富力强,跟得上天子布政施策的节奏。

“父亲,您还没睡呢。”

魏府之中一个少年郎来到父亲的书房里,魏炅是鸿胪寺卿,照理说他在礼部也是老资历了,今年四十七岁在朝堂上打拼了二十七年。天甲榜进士起步文采斐然,如今官居三品职位不低,并且握着实打实的实权,但看看现在争取礼部尚书的人都是些三十岁的小年轻,就把这老臣撩得心火直冒,每到夜半都有一股怨怒积压在胸口,就算把公事都处理完了依旧难以入眠。

“征儿这句话应该为父问你才对,到现在还没睡呢!”

魏征今年十六岁刚刚弱冠,那天在百廻楼中坐在北桌看着《七国史》的就是他。

“突然有了感悟,半夜提笔弄墨,看到父亲这里还亮着灯,就过来了。”

魏炅挂了笔,这到一半的奏折写坏了好几个字,心性不稳毛笔力道时轻时重。实在写不下去了,于是把笔一挂,一双手按在膝盖上,惆怅空叹。

“父亲可是在写参奏何驰的奏折?”

“小孩子不要管这事!今年天子恩科,六月我安排人带你回老家去参加乡试,你别再弄那些软词媚赋了!你老师都说过你了,在院试时言辞轻佻不成文章,只看到那些混账话就知道是你的杰作!”

“父亲息怒,天子选拔礼部尚书跳过父亲应该是另有安排。多一友恰似少一敌,父亲之前就是与少谦冲撞太多……”

“你来教训你老子吗?!”

魏炅心火大盛,少谦压着他喘不过气来也就算了,本以为凭着资历可以在礼部混个副手,结果孔秀又千里迢迢的回了国。

孔秀的老资历摆着,魏炅不好发作,但现在礼部正、副手的位置都空着,天子居然选拔三个年轻人上位。一个修缮皇陵,一个主持春典,一个主持祭天!官场之中存在着隐形的鄙视链,混了二十几年的人还在原地踏步,后起小辈却有望一步登天,魏炅上朝见了同僚都低着三分脑袋,脸上实在是挂不住东西。

许伯温、田有为两个人几乎已经内定礼部正、副手的位置了,马上就要主持各地恩科。那个颜磐窝在北邙山修皇陵虽然不声不响,但那也是能被天子器重之人才能分配到的差事。

听着父亲粗重的喘息声,魏征不敢动,只垂着头等父亲发落。这老父亲的心态实在不稳,属于那种不想躺平,但是已经追不上年轻人节奏的不服老一族。偏心中还有这恃才傲物的心火,每每发作起来家中必然是一场天翻地覆。

“父亲,请听孩儿一言。多一友恰似少一敌。”

魏征缓缓作揖,听着父亲的鼻息平缓下去,试探着开口劝诫。

“少谦是三朝辅政纵使有错在身,他握了三朝权柄最终还能安安稳稳的把这权放回天子手中,就只这一条天子便不可能与他明着反目。再说何驰……”

“哼!”

魏征顿了顿等魏炅的呼吸渐渐平顺了,再次开口道。

“再说那何驰,常人只以为他疯癫、狂妄。这几年下来一路疯疯癫癫,普通人也只看到了他的疯癫,可是父亲有没有发现,一路走来他的人脉已经遍布长江两岸?”

“……”

要说察觉吧,多多少少有些数目,可是与朝中朋党不同,何驰的关系更类似于君子之交,哪怕有张唯栋和岭南王的关系,也不见他利用关系上位。

要说不察觉吧,又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些人游离在中央之外,况且何驰常年没有实权。等于就是个站在天机殿前的木头人,哪个朝臣闲来无事都可以往上踹两脚,大笔一挥便是一本上奏。

“此人做事极有分寸,每次都是立的大功却不求功,而且每次大功之后必有大过,使得天子无法盛赏。几次折腾下来,天子已经对他无比信任,南郡、江夏、长沙已经可以做到一呼百应,哪天扬州也规划入他的辖区孩儿一点也不会奇怪。”

“侥幸罢了。”

“一点也不侥幸!孩儿以为,此人最后只有两种结局。要么成就贤德之名,千古一相非他莫属。要么将整个昭国改旗易帜,篡夺天下。”

魏炅的气息又一次乱了起来,这次乱不是因为气愤,而是因为害怕,自己这儿子也不是善茬,多少沾了点何驰的疯癫,说起话来总是这般没轻没重的。科举考试写的文章也是轻佻,连负责阅卷的老师都说他浮词艳语,在科举上这等评价几乎和骂别人是下九流差不多,毕竟读书人为士,与唱词唱曲的伶人存在着巨大的阶级鸿沟。

科举的弊端何驰不是没有察觉到,胸怀天下、慷慨激昂、气盖山河这些形容大气魄的文字在平时形容读书人的胸襟广阔是可行的。但是到了科举之上,这类文章就会被冠上“虚浮”的名头,所谓“浮夸”、“艳词”你大可以解读为标题党,以大气概的陈词吸引阅卷老师眼球。科举是要求有文采的人接受礼教管束,科举做文章最标准的答案就是引经据典锋芒小露,而并非是让他们来朝廷上慷慨激烈的,慷慨激烈往往是最需要被提防的,因为它会滋生出“狂悖”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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