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乱世 (第2/2页)
怡汐眸光轻转，转而看清眼前之人后，身子微微发抖起来
苍落伏鄢立在窗前，乌发披曳在脊背之后，一张面孔苍白如雪，愈显一双重瞳妖异邪佞，泛着血色的妖冶之感，透着危险
男人唇角的笑意若有若无，却叫她看出几分狰狞之色
“你离开之前，鬼界曾有人向我禀告，这鬼东西从你这里飞出来，而今你又耍这种手段，是为了什么，告诉我”，他轻声道
怡汐定定看着他
“我只是在传递消息”
“传递消息？”，苍落伏鄢来至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少女静静看着他，眼底无一丝慌乱
男人看着她神色，却是无声无息的握紧手
“你又想跑？”，他阴声道
怡汐摇摇头
“不是，但的确有些消息，我需要和阿娘说一下”
“说什么，说让那个混小子来鬼界接你，还是说让尉桑邛杀了我，把你夺回去？”，他握住她手腕，语气渐渐失了控制
他没法不去害怕
眼前少女展现给他的情感，几乎没有
他深深知道，若是他放手，她便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他宁愿偏执一些，病态一些，将她死死锁在自己身边
怡汐注视着他颤抖的眼睛，声音极轻
“你冷静一下，我并不是要逃跑，只是阿娘同我说了人界的事情”
苍落伏鄢一顿，转而眸光晦暗的看着她
“…你知道了”，他松开手
怡汐闻得他此言，心尖一颤
在阿娘和她说之后，她亦是有些不相信，不相信眼前这个人丧心病狂至此，竟要在百年后再度予以人界灾难
而现在，他的反应，却是证实了
“你为何…要这么做？”，她上前一步
人界有阿婆沉睡，有风清长眠，他予以人界灾难之时，可曾想过死去的阿婆？
苍落伏鄢淡淡翘起唇
“我说过，我是个疯子，阿昭，你尽可以杀了我”
怡汐摇摇头，对于他的执念愈发不解，只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我为何要杀了你”
苍落伏鄢垂眸看着她
“魔界之人有仇必报，百年前我害你至死，如今你握着我的命脉，我不会抵抗”
他握住她纤细的手指，放在自己脖领之上，带着她的手无声无息的收紧，扼住自己喉咙，转而垂下细长浓黑的眼睫看着她，声音轻若未闻
“阿昭，杀了我吧，这是我欠你的”
只要她一用力，就能杀了他
怡汐猛的收回手指，愈发觉得这个人无法沟通起来
“人界于你而言并没有威胁，毁灭又有什么用？”
苍落伏鄢猛的蹙起眉，眉眼间染上几分冷意与邪佞来
“没有威胁？没有用？”
他捉住她手腕，将她猛的拉近
怡汐被迫抬起头看着他，气息之间尽是他惑人的味道
他静静盯着她，唇角绷紧，似是在忍受愤怒
“怎会没有威胁？你不清楚我看到了什么，我知道些什么，我是怎样忍受着，不去杀死那群面恶心毒的畜生？”
他成为鬼君后，遇到了化鬼的戌巧
他见过那个恶毒疯狂的女人
他曾在生死法轮之中寻找她的魂魄，亦是见过了她的过往，苏维昭的过往
他忘不掉，忘不掉她血肉模糊的样子，忘不掉她还是幼童之时的那份渴求，也忘不掉戌巧对她做的恶
她也曾渴求过爱，也曾祈求上苍对自己好一点，可她没有，什么都没有
暴怒之下，他生生撕碎了戌巧的魂魄，叫她再也不能转世
这样恶毒的人，不配拥有转世的机会
怡汐抬头怔怔看着眼前双目赤红的男人，虽是不知他在说什么，可心绪却也被他眼底的绝望与痛苦灼伤起来
她几乎以为他在下一瞬会落泪
可是，他没有
眼前的男人只是看着她，声音含着刻入骨髓的恨意与杀机
“世人极恶，死不足惜”，他道
他要世人为她偿命
怡汐怔住，转而喃喃道
“你疯了”
苍落伏鄢抬眸看向眼前面色苍白的少女
“我从一开始就疯了，阿昭”，他轻轻道
她不知他失去她的那段时间是如何生存的，亦是不知他在看到那段过往之时的绝望与痛苦
他如今，再不会让她陷入那般绝境之中
怡汐望着他渐渐失控的神情，不自觉的握紧手指，声音也失了控制
“我不想要你的命脉”
苍落伏鄢眼睫轻颤，转而缓缓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女，眸光之中的痛色渐渐褪去，转而浮现出几分恍惚之意
怡汐握紧手，放在胸前，静静看着他
“这乌素，我并不想要”
苍落伏鄢眼底一僵，转而涌现出几分血色
“不论你想不想要，都是你的，它永远属于你”，他倔强的道，心中却有怒气与委屈蔓延
怡汐望见他眸底暗淡光晕，摇摇头，声音不自觉的柔和下来
“并非如此，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杀了你，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陡然上前一步，望着她闪动晶莹色泽的眸，声音多了几分颤抖之意，目光亦是明亮如淬火，含着灼人的光芒
怡汐望着他的眼睛，一瞬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心微不可闻的颤栗起来
她不懂这份情感，一直都不懂
可在人界之时，她心底有那漂亮少年的影子，即便之后再如何痛苦，再如何绝望，她也从未考虑过和别人的可能
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牵引着她，走向眼前这个人
是本能
她骤然间觉得腰间的乌素灼热滚烫起来，像是一条鲜血淋漓的生命，像是一条…她死也不愿触碰的命
思绪涌动之间，手腕陡然被眼前之人捉住
怡汐眼睫一颤，转而缓缓抬眸，看向眼前之人
苍落伏鄢抿住唇瓣，眼底有跳跃的光泽浮动，夹杂着刻骨的缱绻
“尉桑怡汐”，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讳，话语之中得急迫却是叫她心尖一颤，再不肯说话
“你不舍得杀我吗？”，耳边传来一句极轻的呢喃
怡汐脑袋嗡得一声，陡然有热血涌上头来，叫她呆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有些慌乱无措的将手腕从他手指中挣脱出来，耳朵尖泛着些奇异的红，即便低下头也不能掩饰
苍落伏鄢手指一空，却是怔怔的看了半晌，转而轻轻侧头看向眼前这人
少女低下头，丝毫不敢去看他，亦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怡汐此时此刻，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以掩饰自己的狼狈之态
苍落伏鄢看着她模样，心猛的颤栗了一下，眼中血色愈加浓郁了几分
不是错觉，他看向自己的手指
眼前这个人，心里有他
他陡然间想大踏步走向前，不顾一切的拥住面前得少女
心中徜徉已久的计划，于此刻开始分崩离析，渐渐碎裂了
他眼眶微红的看着她，有万千句话语凝聚在心头，喉头哽咽起来
他自知她恨他，所以一切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让她杀了他，以证大义
如今局势已然被他布下，世间一切存在恨他入骨，恨不得他立刻死去，立刻消弭于世间
可没人能杀得了他，除了手握乌素的少女
他以天下为代价，要她杀了他
杀了世间的极恶鬼君沧溟的人，是尉桑怡汐，是魔族的公主，是世人的救赎
她会被世人感激，会受到一切的嘉奖，信仰之力前所未有的高涨，会成为世间的巅峰存在，荣耀与鲜花并存
她所在乎的魔族众生，亦是会因她的荣光而被世人敬仰
他要以他的死，为她铺路
可事到如今，他竟然…竟然有些不想死了
原来，她心里是有他的，这样一来，他的路，便不再孤独，不再绝望了
他只要伸出手，就能拥住她
他好想…好想放弃这个计划，和她永远相守在一起
苍落伏鄢看着她，唇瓣微微颤抖起来，转而缓缓的，艰难的转过身离开
可惜，他始终是要这么做的
鬼，没有未来
他为这个计划付出了一切，现如今，早已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