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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南柯一梦:8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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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外,令歌一行人已经离开长安一日,他们正马不停蹄地赶往洛阳,由湫龙和无忧交替驾着马车。

此时,无忧正坐在外面驾着马车,耳边是街道两旁的喧嚣声,并未听见马车里令歌他们的谈话。

“原来,当初阿楷是假装杀你,为的是瞒过东宫的那些人。”令歌听完湫龙说出真相之后,陷入惘然,须臾,他问道:“当初在麦积山出事后,湫龙你去了何处?”

“当时朝廷在追捕我,我便去了宁州附近,试图寻找……”湫龙有些欲言又止,“我想确定另一个孩子是否就是尺画,顺便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湫龙回忆起来,说道:“昔日,我第一次见到尺画时,便因他和你颇为相似的容颜和身段而心生疑惑,即使我暗中留意尺画的动向,可是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已经不由我能控制……”

令歌叹息,又问道:“湫龙,你可有在宁州寻到其他的线索?”

“有,这次去宁州,我寻到了一样东西,”湫龙又道,“还记得我们当初在史册上看到的内容吗?当年隆豫皇后曾赐临清王之子一把长命锁,昔日有幸,我曾在白夫人的身边见过这把长命锁的模样,便记了下来。”

说罢,湫龙从袖中取出一把银质的长命锁,只见那长命锁做工精致,一看就是价值连城之物。

“尺画的养父母去世后,他便被卖到戏班,这长命锁也被那些亲戚占为己有,直到我花重金赎买回来。”湫龙解释道。

令歌欲伸出手接过那把长命锁,只是触碰的一刹那,他仿佛能看见尺画昔日所经历的一切,一时间他感到无尽的愧疚,手亦悬在半空,最终缩了回去。

“罢了,”令歌垂眸叹道,“事到如今,已经没必要了,我并非临清王和白夫人之子,尺画已死,始终是我对不住师父,这把长命锁,还是请湫龙你代为保管吧……”

湫龙和望舒互视一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令歌。

令歌疲惫地倚着墙壁,从昨夜到此时,他几乎未合眼休息过,一双眼睛更是丝毫不见昔日的清澈之感,唯余浑浊。

“令歌,别想太多,你先好好休息。”望舒安慰道,“长安那边有令楷和风澈,他们定会劝住太子,想出办法替你解围的。”

令歌惘然,喃喃自语般地说道:“阿楷为我默默地付出这么多,可是我却不知真相,一次又一次地冤枉他,错怪他,伤了他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在伤害爱我之人的心?师父、阿楷、皇兄,明明我不愿这样……”

令歌的嗓音平静至极,落入望舒和湫龙的耳中却犹如利刃,让一颗心千疮百孔。

说罢,令歌闭上眼睛,眉头紧皱着,望舒亦在此时坐到他的身边,将其搂过轻拍肩膀,柔声安慰道:“睡一觉,师姐在,会一直在……”

不知朦朦胧胧地睡了多久,在睡梦之中,令歌又一次回到凤仪殿,殿内大火焚烧,女子披头散发,手持血钗,神色狰狞,一身白裳更是被鲜血浸染,如鬼如魔,似乎要将他拉下地狱,同归于尽。

“啊!——”令歌大叫惊醒,神色是望舒和无忧从未见过的恐惧。

“令歌……”无忧不安地询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做噩梦了?我替你把把脉。”

此时湫龙已在车厢外驾着马车,闻声也不免回头仔细地留意着车内的情况。

无忧替令歌诊脉之后,脸上浮现出惊慌的神色,说道:“令歌,你体内的真气愈发难以控制了,定然是因为你昨夜又动武的缘故……你不能再冒然运用真气了,会有生命危险的。”

“无妨,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只要每次少调用一些真气,就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但是久而久之这谁也说不准……”

令歌微微颔首,他看向望舒,微笑安慰道:“师姐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再冒然运功的。”

望舒眉头轻皱,说道:“若是再遇上燕北呢?”

“就算是死,我也要带上他……”说罢,令歌看向车外的湫龙,他想起湫龙和燕北的关系,一时间陷入两难。

“我不准你这么做,你得好好活着。”望舒流露出担忧慌张的神色。

令歌却回应道:“师姐,如果你是我,我想你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

望舒神色一顿,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只望不要有那样的一日。

无忧开口说道:“令歌,你放心,我会炼出控制真气效果更好的药丸。”

令歌见无忧神色认真,一如当年的少年模样,便微笑道:“多谢,无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看着令歌的笑意,无忧陷入惘然,他并非第一次看见令歌的笑颜,只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令歌的笑容竟比哭泣还令人悲伤。

后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四人便来到洛阳城。令歌掀起窗帘,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发现正有白雪飘落,他叹道:“一眨眼,已经五年没有回来了,如今还下雪了……”

无忧闻言,微笑道:“这次来了,令歌你就好好地多住一段时日,我们等楷哥在长安城的好消息。”

令歌默然,只是放下窗帘,重新坐在位置上。

无忧自知失言,便转言说道:“令歌,你有所不知,梦珏回到洛阳后又写了不少话本,还说有机会要给你过目,之后送到落音楼上演。”

令歌微笑,说道:“我好久没看过梦珏写的话本了,说起来,真是想念……”

再次看到清飖书局时,令歌只觉恍若隔世,曾经的记忆顷刻间在脑海里重新上演,一幕幕让他为之欣喜,又为之感伤。

疏风和辰玉等人早已在书局前等候,见到令歌安然到达,他们几乎喜极而泣。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疏风上前牵过令歌的双手,湿红眼眶。

看着疏风斑白的头发和胡须,令歌心生愧疚,道:“是弟子让师伯担心了。”

“哪有?别多想,”疏风一如往日般开朗地笑着,“我年龄大了,头发和胡子白了不是很正常吗?现在看见你平安无事地回到洛阳,我心里的这颗大石也就放下了,先别说了,快进屋歇息,房间什么的都给你打整出来了。”

令歌点头,正欲上前时,他的目光却被人群之中的几道身影所吸引。

只见那是几位女子,虽然身穿寻常深衣,但是相貌甚美,纵使令歌五年未回过书局,他也认得出她们并非从前书局的人,相反,他只觉这几位女子甚是眼熟。

“见过殿下!”那几位女子福身道。

正当令歌尽力回忆时,只听为首的女子说道:“殿下可能忘了,我们几位是韶景楼的舞姬,昔日幸亏殿下开恩,这才活了下来。”

“你们不是被……”令歌不敢再回忆下去,当初韩清玄告诉自己,他已将所有舞姬灭口。

为首的女子解释道:“回殿下,当初你离开韶景楼之后不久,韩相便带着人马到来,他见我们手中有殿下你给的银钱,不仅网开一面,还替我们脱了籍,送我们离开长安往洛阳前来,如今我们几个姐妹皆在书局打杂,有的则去了凌岚药局帮忙。”

令歌微微点头,未再追问,只是迈出脚步往前走去。

原来自己今生今世欠他的已经这么多,令歌心生无尽的悲凉。

此时,辰玉走到令歌的身边,她一边搀扶着腿脚不便的望舒,一边同令歌说道:“如今已经入冬,昨夜这天都开始飘雪了,待会进去你们两个快些换上厚衣裳,免得着凉。”

“好,多谢师姐。”

正说着,令歌便听见不远处传来求救之声,转头一看,发现那是一位女子,只见那位女子身着黑色深衣,发束马尾,身法迅捷,正朝着他们飞奔而来。

“殿下!仪鸾哥!救命!”

梦珏看清那人,当即惊呼起来:“那不是庞飞吗?”

令歌一惊,莫非折梅馆出了什么事?怎会如此?太子的人马怎会这么快?

令歌和湫龙当即朝着庞飞飞奔而去,两人并未询问,只是和庞飞一同往折梅馆的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折梅馆内,唯一一棵梅树已在含苞待放,鲜红花瓣即将盛开。

北风乍起,将纷纷白雪从天空吹下,落满人间。

令歌等人赶到时,见到院中情形,他们不免一惊,只见院中的花草树木已遭到破坏,尽数凋零,唯余那棵梅树依旧完好无损,只是迎着寒风,散发幽幽清香,开出冬日里的第一抹红艳。

在梅树前的空地上,折雪正倒在那里,她眉眼含笑地凝望着天空飘下的白雪,那些雪花落在她身子的数道剑伤之上,与鲜血在白裳上互相映衬着。

令歌见状,当即上前将折雪搀扶在怀,急切地问道:“是谁?是谁对你动的手?”

折雪淡淡一笑,目光落在令歌的脸颊上,无力地回应道:“自然是太子派来的人……”

“我现在就替你疗伤。”话虽如此,但令歌却心虚不已,因为他早已将手搭在折雪的脉搏上,知晓已经回天乏术。

“殿下,你见过燕京的雪吗?都说它寒冷刺骨,可是它落在我的身上却温暖无比……”折雪奄奄一息地说着,她那雪白的衣裳似乎已经与遍地白雪融为一体,只是鲜血正不断地从伤口处溢出,染红一片,鲜明夺目,似盛开出一朵朵妖冶的梅花,令人惊叹却惋惜。

与此同时,令歌注意到折雪小腿上的梅花纹身,当年他用明秋伤及折雪的小腿,为了掩饰伤痕,折雪特意刺上这一枝梅花纹身。

如今,梅花依旧,然而它的主人却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

令歌心痛不已,他不知该如何拯救折雪,只能看着一片片雪花不停地落在折雪的身上,似是要将折雪就此埋葬一般。

此时此刻,折雪只觉无尽的黑暗和寒冷正在将自己包围,她喃喃道:“始终怪我太冷,捂不热他的心。”

“他不值得。”

“是啊,到头来,似乎一切都不值得……”

“殿下,我死了以后,还请你把我的遗骸带回燕京,我不想再离开了……”折雪说道,那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哀求口吻。

“我答应你……”

闻言,折雪如释重负一般,她面含笑意,缓缓地闭上双眼,任由轻柔无比的雪花压垮着她,剥夺她最后的一丝气息。

令歌仰天闭目,流下两行泪水,在冰天雪地间,骤然凝结成冰。

北风不停地呼啸着,吹落着白雪和梅花花瓣,三人的目光不由地被眼前之景吸引,纵使那是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卷,也难抵心中因折雪之死而带来的落寞。

……

许久之后,令歌他们回到清飖书局,众人定睛一看,发现令歌双手捧着一个小木盒,他们已猜到发生何事,便未再询问。

“我累了,想去休息。”令歌说道。

无忧见状,起身说道:“令歌不妨去我家宅上歇息吧,刚好我爹可以替你诊治疗伤,而且你以前也是住在那的,想来也会习惯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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