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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朱门闭皇孙燕啄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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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如针,落在油纸伞上,劈劈啪啪地四下弹落。

父女俩举步走入太初宫,一路走到流杯殿外。云鹿伸出手,叩响了朱门上的丹漆金钉铜环。

“来者何人?”门后有一位金吾卫禁军喝道。

“受太后之命,为陛下看病的。”

过了少顷,九重浮沤的朱门,“吱呀”一声,缓缓地洞开了。

出来一位户奴,将他们引到流杯殿正殿。叶法善天师收了油纸伞,缓步走入大殿,脚下流水淙淙而过,声音清越怡人。

李旦肃然危坐在窗牖下。一支合欢枯枝的剪影,印在窗纸上,像一幅淡彩水墨画。

薄暮冥冥,他的精神也如这天气一般,明显有些萎靡不振。

叶法善天师走上前,行叉手礼。“福生无量天尊!陛下好久不见,圣躬可安?”

“都好,都好!”李旦脸上一贯坚毅冷峻,好像长成了一副面具,看到活泼可爱的云鹿,才露出几许不为人觉的微笑,“紫泽观中,何时多了一位女弟子了?”

叶法善天师回道:“这是臣收养的义女,名唤云鹿,刚度为南生弟子不久。”

李旦转头对户奴说道:“你们将云鹿姑娘带到偏殿,跟楚王殿下一起玩吧,朕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

一位名唤胡言卓的户奴应了一声,牵着云鹿退去了。

李旦低声道:“今日召叶天师入内,只想了解一下外面的局势。流杯殿内有许多太后的眼线,我们长话短说!”

叶法善天师快速扫了他一眼,跟着进入内殿。李旦躺在卧榻上,伸出左手,让他切脉。

他将药匣放在案桌上,缓缓落座,三指切于脉会太渊。

窗外,风雨飘摇,雨水在弯檐斗拱上交织成雨帘,潺潺地跌落檐下,雨声和流杯殿内的流水声此起彼伏,相互交织在一起。

李旦眸色幽邃,深不可测。

“昨日,是太平公主大婚的日子。她痛失驸马,带着一腔愁恨重新嫁人。不知道,是怎么度过这个雨僽风僝的新婚之夜的!”

薛绍死后,太平公主为了自保,遵从了母亲的安排,同意改嫁给她的堂侄武攸暨。

武太后下令赐死了武攸暨的原配妻子。

载初元年八月初七,太平公主再次披上嫁衣,八抬喜轿将她风风光光地送进武府。

武攸暨授驸马都尉,迁右卫将军,进封定王,加实封三百户。

为了补偿太平公主,武太后打破诸王不过千户,公主不过三百五十户的食邑旧制,为她累加到两千户。

“记得永隆二年八月,我们师徒来到长安,正逢公主下嫁薛驸马,十里长街,万人空巷。昨夜,为庆祝公主大婚,洛阳也放夜狂欢,也许是风大雨大,再也没有以往的热闹了!”

“八年情感,四个孩子,太平公主承受了太多痛苦,再热闹的婚典,也是孤寂的!她是朕唯一的妹妹,一想到她,心中何其悲哀!”

“在武氏子弟中,定王殿下最谨慎谦恭,懂得进退,相信他一定会善待公主的!”

“武承嗣曾经想攀附太平公主,成为她的新任驸马。太后也想将公主嫁给他,以结李武之好。但她非常厌恶胸无点墨、自命不凡的武承嗣,转而嫁给了武攸暨。”

叶法善天师伸回了手指。

“别看武承嗣为太后称帝大造舆论,马不停蹄,其实一直不受待见,屡罢屡用。求娶公主,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已。”

李旦收起了那份悲痛。

“永昌元日,明堂建成,朕困在宫中近五年,第二次走出流杯殿,参加祭祀典礼。太初宫内,遍布着金色的升龙旗,阶下官员,多了很多新面孔。一些人原来官阶很低,现在扶摇直上,官至三品了。”

“朝中官员,更迭频繁。现在以武承嗣为文昌左相;岑长倩为文昌右相;凤阁侍郎武攸宁为纳言;邢文伟守内史。”

“听说,骞味道从青州召回朝中,迁为肃政大夫不久,被指控参与越王父子谋反,与其子骞辞玉一起被太后伏诛了?”

“死于来俊臣、周兴构陷的大臣,实在是太多了!”

“都有哪些人?”

“除了他们父子,太子通事舍人郝象贤被族诛;刘景先自缢于狱中;文昌左相魏玄同被赐死;地官尚书韦方质流儋州;纳言裴居道、文昌左相张行廉、夏官侍郎崔詧等人都难逃劫难。”

秋官尚书张楚金、陕州刺史郭正一等人,免死流放岭南。

刚刚升为洛阳令的魏元忠,被诬陷下狱,因为讨平徐敬业有功,特赦免死,发配黔州。

大概,只有纳言韦思谦是老病而终的吧。

“听说,黑齿常之将军也下了大狱?”李旦眉间紧锁。

“黑齿将军被周兴诬告谋反,拘捕下狱。六十六岁的老将军不堪折磨,自缢于狱中……”

李旦沉默了很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程务挺、王方翼、李孝逸、黑齿常之都死了,朝中还有大将能用吗?难怪,她派右相韦待价击讨吐蕃,让那僧人薛怀义出征东突厥!”

“韦待价第一次出征高原,天寒地冻,粮草不足,士卒冻馁,死亡甚众,被流放绣州;薛怀义为清平道大总管,率军征讨东突厥。但他运气很好,没有遇见突厥大军,平安而返。”

“陈子昂呢?陈子昂还在吗?”李旦抓住了叶法善天师的手,“朕登基那年,他进士及第,升为右拾遗。他在朝堂上直言敢谏,留下了深刻印象。”

“武太后信用酷吏,株连妄杀之风甚盛。陈子昂不畏迫害,屡次上书谏诤,一度被下了大狱。在当下,这样的人已经没有立身之处了!”

“朕听说,他官复原职了!”

“官复原职有何用?他不改耿直性子,常常上疏太后,言当今为政之要。这样的性子,必定是难以久立的!”

李旦眼中饱噙着泪水。

“北门学士中,朕的恩师刘祎之最受宠信,独掌草诏,一句太后应归政皇帝,便陨身糜骨了!朕,实在无颜面对他!”

“除了胡楚宾早些年因病去世。垂拱四年周思茂下狱处死;永昌元年,元万顷与徐敬业兄弟友善,为酷吏陷害,配流岭南,死在异乡;载初元年,范履冰因荐举犯逆者下狱处死;同年,苗神客亦被杀。现在,已无北门学士矣!”

他们的长明灯,静静地摆在紫泽观里。说起他们,叶法善天师如数家珍。

那滴清泪,蓄满了悲痛,便再也噙不住了,无声地从李旦的眼眶中滑落。

越王父子起兵后,武太后加紧了篡唐自立的步伐。

她在皇城丽景门内设制狱,处置逆叛者,放任武氏子弟和酷吏大肆屠戮朝臣和李氏皇孙。

入此狱者,非死不出,百姓称之为例竟门。

酷吏索元礼制作铁笼等刑具,严刑逼供,审讯一人,必穷根牵连数十人,甚至上百人。

来俊臣、周兴等人起而效之,个个都是庖丁高手。

百官畏之如虎,人人自危,路上相见,莫敢交谈。

载初元年七月,武承嗣唆使酷吏周兴,罗织高宗天皇大帝之子苏州刺史泽王李上金、绛州刺史许王李素节谋反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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