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一本不适合的好书 (第2/2页)
冯化成之前已读过张宇的小说原稿，他对其中几乎没有丝毫文化底蕴的内容感到困惑：为什么这样的东西能得到如此欢迎并带来丰厚的利润？
尽管对此不解，但冯化成仍然捺着性子向夏成龙请教。
出于对张宇的情面，夏成龙也为冯化成概括了一些 流行文化的特点。冯化成本来的好奇心却逐渐转变为愕然。
原因在于他了解到， 人喜爱的小说类型往往偏向暴力或暧昧的情爱题材，与他熟悉的领域差异明显。
观察着冯化成的神色，夏成龙补了一句：“像周先生写的武侠小说在港很受追捧，稿酬也颇丰，当前市面上一般行情是一千字八十大洋。”
冯化成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张宇，他早就知道张宇报酬丰厚，但现在才了解到具体数额如此令人惊讶——每千字八十块大洋！
冯化成虽然了解张宇能以稿酬赚取高额收益，但他未曾想到，千字稿酬能达到八十。换句话说，内地的稿酬与 间差距如此悬殊。
过去他自己也曾发表过诗歌，稿酬通常是每千字五至十五元。这对一名全职作家而言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收入，月收入大约上百大洋，属于高收入群体。
起初冯化成以为张宇的状况也差不了多少。
“ 的稿酬怎么会这么高呢？”他转向张宇寻求确认。
张宇答道：“以前没那么高，但这几年 发展速度飞快，通货膨胀影响了所有商品价格，工资也随之水涨船高。”
“而且享有千字八十大洋稿费的人也不多，多数人在这一范围是三十至五十元左右。”他又补充道。
这时，夏成龙也跟着说：“现在的 瞬息万变，连周先生新作‘神雕侠侣’第三部预计稿酬也会相应提高。”
冯化成听明白夏成龙的言外之意：张宇的稿酬还将有所增加，可能会超过千字一百大洋，甚至更多。
对此，张宇并无过多关注，因为在自己看来，真正的大头还在版税收入上。而那些一次性支付的稿酬只是小头，唯有掌握版权才能带来持久的收益。
老爷子金庸巅峰时期，数部小说的版税动辄亿级别计。更重要的是，版税还可以传给下一代，视为宝贵的财富传承。
换个角度来看，即便不幸去世，只要留得下这些版权，张家人的生活就可终生无忧，远比购买保险来得安心多了。
面对这种情况，冯化成本心纠结不已，稿酬的问题不断萦绕于心。
他在京城图书馆任职，每月薪资约三十大洋，就算加上些微的文字补贴、单位补助，总共也未满五十大洋。然而他辛苦一整月的成果，竟可能不如张宇半小时随便动笔创作来的丰厚。
冯化成内心无法平衡，“夏老师，不知道贵报对哪种类型的文章感兴趣？”
夏成龙瞄了眼张宇，对冯化成开口：“因为我们报馆已因为周先生的武侠连载而不再接受这一类型的投稿。”
冯化成连忙插话说：“但其他类型我可以尝试啊。”
对此，夏成龙显得有些不耐烦：“冯先生你的文笔不错，但并不符合我们报章的要求。”
冯化成听了这话顿时倍感失落，如霜打的枯枝般颓唐。
为了不至于让冯化成感到太没面子，三掌柜吴三省提醒：“冯先生若真的有什么佳作，我们会考虑纳入出版社的作品清单中。”
一听有机会直接出作品，冯化成长久以来黯淡的眼神瞬间熠熠生辉。“这是真的吗？”他激动地追问。
随后，吴三省从皮夹里抽出一本书，交给了冯化成：“现今 很受欢迎的那种类型的小说。冯先生如果能书写这样风格的内容并且坚持文风，我敢保证你的稿酬至少是每千字五十元大元。”
接过书后，看着封面，冯化的脸颊不禁泛起一抹赧红。
由于邬三省递来的书，封面是一个打扮极为露骨的女子，衣物仿佛形同虚设，这样的封面瞬间吸引人注意，但也明确传递出这绝非正规文学作品。
冯化成耐着性子翻了几页后，很快就印证了他的猜想：这分明是一部小说。“你居然想要我撰写此类内容？”冯化成愠怒地站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
邬三省连忙解释：“冯先生，请您明白这本书是我们出版社最为畅销的作品，在今年仅东南亚市场的销售量就有百万人购买，而且作者一年因此能赚十万块。”
冯化成愕然地瞪大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旋即转向张宇询问：“秉昆，你以前写过这样题材的作品吗？”
张宇当下摇摇头：“我专攻的是武侠题材，和这部无关。”
邬三省笑道：“如果冯先生对武侠有兴趣，我们也不是无法考虑。如果能达到周先生那样的水准，我们会乐意接受。”
说着，冯化成将手中的书退还回去：“我甚至也可以试试编写武侠。”
听到这话，张宇的眉毛微扬，并不置可否。写作人人都会，可是擅长的人却不多。并非张宇看不上冯化成的能力，因为后者显然对武侠的内核一无所知，要写好并非易事。
对于这些，邬三省并未理解。他对冯化成的热情道：“冯先生若有心血来潮，以后可以把您的创作寄给我欣赏一下。我在 那边还有些交情。”
冯化成认真思考起来，而张宇则与邬三省详细讨论《射雕》的相关出版事宜，最终达成一致，等待正式的合同签署， 那边就可以进行印行计划了。
冯化成分明对张宇透露的巨大收入动了心——一本书就能轻松挣到六位数以上，还不止首年。听到这个数字，冯化成立刻流露出了嫉妒的眼神。
次日，邬三省、夏成龙回 ，而张宇开始为回家做准备，周蓉与冯化成提前一天离开，刻意避开张宇，以免尴尬。考虑到彼此关系破裂，张宇也不介意保持距离。
在坐了两天的火车后，张宇终于抵达吉春。郑娟骑着自行车前来迎接。“秉昆，北京之行还算顺利吧？”郑娟帮丈夫放置行李，两人并肩同行回家的路上交谈。
“确实不错，房子搞定， 那边的合同也签订完毕，估计年后就能印刷出版。”张宇面带笑意，“家中可好？”
郑娟闻言神色阴沉：“你走后，爸爸当天就赶了过来，大哥去接的。昨晚姐姐和姐夫都到了……”说到这里欲言又止，看得出问题并不简单。
“周蓉是不是告发了什么？”张宇问道，预感到某些不好的事已发生。
郑娟停了下来，“你真打了你姐？”
张宇坦然承认：“没错，我对她挥了一巴掌，她本来就该如此。”他又补充道。
“爸很愤怒，说要为她讨个说法。”郑娟紧握着张宇的手腕说，“回家后，你就别跟你爸对着干了。主动道歉，一切便会过去。”
听到这里，张宇左手搭住郑娟，“放心，我会妥善处理。”
他追问周志义没在父亲面前嚼舌根吧？
郑娟回答：“没有，大哥这两天好像回丈母娘家了。”
听到此，张宇暗自发笑，这个周志义一心要当上门女婿，就算偶尔和双亲相聚，满脑子想的还是那位所谓的老岳父和岳母。
“别怪大哥，他在中间左右为难。”郑娟建议道。
“是他自作自受，说不定正乐意得很呢！”张宇冷笑着说。
两人回到住所，刚踏入门阶，即见到周志刚笑眯眯地怀中抱着周聪，爷孙俩正坐在阳光底下晒暖和。“快叫爷爷，宝贝儿。”周志刚疼爱地逗弄孙子，不断让宝宝快乐地欢笑。
此时的一岁小孩哪里懂得回应，周志刚仍不厌其烦地逗弄着他。
\爸，我回来了。\ 张宇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原本笑容满面的周志刚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你还知道回家啊。\ 周志刚勃然大怒，可能是声音控制不住，让一旁的周聪吓得哭了出来。
听见孙儿哭泣，周志刚也慌了神，连忙安抚：\聪聪乖乖，爷爷错了，吓到你了。”
看着周志刚对孙儿的谦卑模样，张宇不由得轻笑，回忆里，周志刚从未对自己如此低声下气，就连弟弟周秉义和妹妹周蓉也没有这般宠溺过他。
也许这就验证了那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孩子怎么哭了？\ 李素华听闻哭声，特地走出屋子来看。
周志刚便顺势将哭着的孙儿递给李素华，接着，怒不可遏地朝着张宇甩掉鞋子踢去。
张宇见势丢下行李躲到郑娟背后。
\你这个混小子，给我过来，我非教训教训你不可。\ 周志刚叫嚣着。
\爸，你为什么要打我！\ 知道对方会发火，但张宇故意问道。
\还嘴硬，你自己说，有没有打你姐一巴掌！\ 周志刚愤怒道。
\老周，您改一改这种动手的陋习吧。我确实打了周蓉，那你怎么没问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张宇从郑娟背后出来，昂首说道。
周志刚一愣，他还从未见过小儿子有这样直接顶撞的时刻，平时不是躲避就是默默忍受，今日的立场却出乎他预料。
\你个小子竟还狡辩打人有理。\ 周志刚更甚怒火，叫喊：“你是弟弟，要有担当，怎么可以和姐姐动手？”
张宇回应：\周蓉先动的手，我能忍心站着让她打吗？\
周志刚气急：“我都调查过了，周蓉是为你往她脸上泼水才生气的。”
闻言，张宇接着问：\她就没有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这次回到家中，周志刚首先发现的是二儿子买了新房子，这座房子是他一生中从未踏足过的豪华寓所。
收到儿子告知房屋置换的消息，他认为只是一般的居住条件，因此并未放在心上，还以为儿子富裕后有点炫耀的嫌疑，家中原本的住所也足够住了。
然而亲眼看到新房后，周志刚无言以对。尽管儿子没有向家里讨过半分资助， 置办了如此高品质的房产，这是他的能力体现，作为父亲，除了感到骄傲，他无法指责。
原本，周志刚为小儿子夫妻两双双考上大学并买房而欣喜，但这种快乐很快就被大儿子周秉义和二女儿的影响冲淡。
先是周秉义找上门控诉，指斥小儿子无视长幼之序，不尊重长兄，仿佛他是外姓入赘般傲慢自大。
周志刚刚开始还能保持冷静地寻求李素华的意见，内心并没有太苛责小儿子，因为他说的是事实。周秉义一个人去山城寻找自己，之后的态度确有明显改变，他渴望获得更好的机会和发展，才选择搬到了公婆家居住，看起来就像寄人篱下。
作为父亲，周志刚尽管心如刀绞，但他明白，不能阻止孩子的自主选择，不然亲父子反目的局面在所难免。小儿子指责大儿子趋炎附势、忽视血脉之情，实际上是揭开了周秉义心中的伤痛和不安。弟弟揭露的事情恰恰触碰了他的软肋，也让周秉义愈发生气。
明白了其中的曲折，周志刚打算在两个儿子之间缓和矛盾，给予同等的训诫，试图让双方都有所反省。但这如意算盘最终落空，女儿周蓉携婿冯化成本打算回吉春，却不料给全家带来了无法预期的变化。
在言语交锋之外，周蓉被弟弟动手的事已严重侵犯到周志刚的原则和底线。闹腾可以，动手则绝不容许。这是他对家庭教育不容妥协的法则。
因此，当周志刚看到幼子时，立即脱下鞋训诫起来。这种管教方式一直是他的老办法。
\你个小家伙长出点脾气了是吧，竟敢动你姐姐，那是不是等下连你也想打你爹我啊？\周志刚一脚踹在小儿子身上，根本不打算听他的辩解。
张宇闪过这一巴掌，随即大声说：\周蓉居然当面挑衅我朋友，还坏了我一笔十万以上的大买卖，这件事冯华成也知道。\
\那你也不能对姐姐动手，哎，对了，你说的是多少钱啊？！\周志刚先没太理会金额，而后反应过来。
张宇从包里掏出已经签署的出版合约，挥了挥说：\当时我在和出版社协商合作，好心介绍姐夫给编辑见个面，没想到周蓉一进来就开始质疑编辑的身份，像是疯狗般乱吼，险些毁了我的计划。\
周志刚抢过那份合约瞥了一眼，虽然看不懂细节，但金额还是能够辨认的。
合同上规定，张宇的第一笔版税至少为每年三万，剩余部分三年后再根据销量清算。这下数学能力一般的周志刚明白这意味什么了。
\你以后每年至少能拿到三万的版税了，\周志刚惊愕道。现在拥有数万已是令人羡慕的事，张宇年收入三万之多，在周志刚的一生里简直是天文数字。
拿出这份合同，张宇除了解释行为外，也借此表明自身价值。
哪位父母不期望孩子成龙成凤？面对张宇如此表现，即使心中恼怒，周志刚也发不出雷霆。
周志刚并不愚蠢，冷静过后，还是肯听取建议。
\如果那次蓉儿真的破坏我和出版社的联合，我失去的岂只是大量金钱，还有这数年辛劳的成果，\张宇假意显得委屈道。
周志刚咽了口口水，意识到自己幼子能有这样的成就，必定是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更何况，我只是好心为姐夫引荐出版社编辑，而她的回报竟是这样？\张宇的第二句话直击要害，使得周志刚防线尽失。
\这事儿你姐姐没跟我提过！\此刻，周志刚察觉事情并不完全如蓉儿所讲。
\爸，这不是头一回了。你没调查事实就冲上来揍我，\张宇一把扔开行李，表达着自己的愤怒。家庭的感情是培养来的，他对待母亲李素华毫无保留，任何委屈都忍下了。
可是对周志刚，他的容忍度已尽。
\爸，我们都姓同一个姓，你为何对我区别待遇？难道我不是亲生儿子吗？\张宇瞪视着周志刚质问道，气势震慑着他。
被孩子咄咄逼人的样子吓到，周志刚不由往后缩了半步。
看到父子间的矛盾激化，李素华急忙插手调解。
\秉昆，你怎么能乱讲话呢？你明明是我们家的骨肉。\周志刚反驳道。
\从小你们就护着他们哥俩，什么时候看过爸动手打过我和蓉姐。这次更是，任由蓉姐说一出便全盘接受，不容我不开口解释就动起手来，公平么？\张宇追问李素华无从回应，反激怒了周志刚。
\打你怎么了，我就不应该教育你吗？因为我养活了你就是应当享有的权利，\周志刚咆哮着，“我是你父亲，打你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敢怨怪老子我，有资格么？”
郑娟也走过去轻轻拉了拉张宇的衣角，暗示他在母亲的立场上忍让一些，不要再与周志刚争执。
这让张宇更是火大，甩掉妻子的手，向前迈进一步对周志刚说：
\爸，你不该有偏心，我是三个里最勤勉的那个，蓉哥做了什么你能看不过眼的？\
听到这样的话，周志刚气得直发抖：\尊重和孝顺是我作为孩子的职责，难道我只是在作秀给你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