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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探骗局疑难重重 (1)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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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不言谢,恍若初见

车连续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安叔指示下高速口时,收费岗亭的指示灯已经亮了。下了高速,眼前一片山林遮挡,看不到方向,也看不到城市的灯火。安叔示意前方停车。张胖子看到一辆本田商务车,缓缓泊停时,那车上已经下来了一个女人,开着车厢推拉门,请几人上车。

张光达、聂媚、安叔次第出来。安叔叮嘱了黄飞一句,让他跟着。他示意着两人上了前车。那个女司机也不多言,驾车前行着。饶是张光达见多识广,此时也给搞得有点蒙了,自副驾回头问:“老安,这去哪儿呀,跑这么远?再不下种,地都撂荒了啊,开支这么大。”

“你又不花钱,赔了算我的,赚了咱们平分。”后座的安叔笑道。

聂媚娇嗔一句道:“这多不好意思啊,不过安叔,您真大气,都给我租的别墅,我们当年开生意的,顶多舍得租几间平房。”

“是啊,你们租几间破房都敢忽悠今天睡地板,明天当老板,这都住别墅了,胃口可别太小啊。哎,老张,你们当年组一波局,能捞多少啊?”安叔好奇问。敢情是两拨骗子友情合作,还不是一路。可这话不好说了,张光达侧头看看女司机。安叔明白其意,直道:“自己人,她就是给你们找种子的。”

“哦,失敬了……怎么称呼啊?”张胖子问。

安叔说了句“胡总”,这就足够了。大家组个局骗一把都是萍水相逢的,谁也不打听谁的家底已经是惯例。那个微微发胖、相貌普通的女司机并未引起张胖子的注意,他回答着安叔的话道:“不瞒您说,前些年好做,但收费低,所以只能往大里铺,人一多消耗就多,能到我们手里有十几万了不得了;后来玩得多了,越来越不好做了,收费高了,但难度越来越大,不是给雷子封了账户,就是被工商端了老窝,玩得提心吊胆啊,能他妈挣个吃喝钱就不错了。”

“呵呵,但你们有优势,人多啊。”安叔道。

聂媚就着这话头问:“安叔,您这个盘,也需要很多人,我们这一层,您不用担心,要多少有多少,薅羊毛咱们什么办法都想得出来,但是……”

“怎么了?”安叔侧头看向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她眼里流出来的贪欲,比她能勾起男人的性欲要大得多,就听聂媚急切地说道:“到现在为止,我还没见过要薅羊毛的羊啊。”

“马上就见到了。我来登阳比较早,有几个月了,已经培养了一批商铺和微商卖咱们的产品,虽然赚得不多,但多少都赚了点,现在有六十多个,成分复杂,当老师的、企事业单位的,还有本身就是做微商推销产品的。”开车的胡总说话了,声音有某种磁性,听着让人舒服。

不过,却很难让人满意。张光达道:“才六十多个种子,太少了啊,我们当年组局,六千人的团都有。”

“这就是南北派的区别了,你们是割韭菜,就面上一片。而我们刨花生,面上看不出来,可一深挖,挖出来的可都是干货。”安叔道。

“好吧,您是前辈,听您的。”张光达不争辩了,不过话里颇有不服。

聂媚缓着气氛提意见道:“安叔,作为行内人,我也得提个醒啊,咱们做的金叶产品一是定价太高,二是知名度又太低,三呢,您囤货量又这么大,要是操作不当砸手里,那可惨了。”

“呵呵,你们搞传销当年可是上卖天、下卖地、中间卖空气,就没空气,也能吧嗒下嘴皮卖个‘1040工程’,怎么有实物让你们卖了,反而心虚了?搞清楚一点,你通过人传人卖虚拟不存在概念,那叫传销,违法的。而现在是卖实体产品,还不是三无产品,这是合法的。”安叔道。

张胖子听得诧异,回问:“合法的,还怎么赚钱啊?”

“呵呵,面上的合法,至于里面非法的操作嘛,咱们当然谁也不能沾,你说呢,聂总?优惠条件我可给开到最大了。”安叔道。

“不一定单纯的优惠就能打动别人的心啊。”聂媚道。

“我只负责打动你的心,接下来就看你的魅力了。”安叔道。他在后座把座位上的箱子拿过来,交到了聂媚手上。聂媚狐疑地打开,借着车里的微光看清时,惊喜地喊了出来,声音极度失态。

珠宝、服饰,还有一双镶满钻坠在箱子里熠熠发光的高跟鞋,还有包,从座位下拉出来的。女人对于美的、奢侈的东西是没有抵抗力的,哪怕是个女骗子。

聂媚已经在车里急不可待地试穿了,看样子是被打动得心花怒放了……

警车……又驶出去一辆。

数了不知道多少辆,一直在反诈骗中心门外徘徊的斗十方终于鼓足勇气走了进去。他安顿好了父亲就匆匆来此了。他在值班室登记,往办公楼的方向走了几步,越走越慢,脚步像灌了铅一样,犹豫不前。

这个楼宇光鲜亮丽,入目皆是纤尘不染的地方让他莫名地感觉到了一种……尴尬。似乎是这种情绪在作祟,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在看守所待久了熬出来的职业病,还是因为捉弄了向小园心里愧疚,反正现在站在这里让他觉得有点无地自容。

不过,他还是鼓起勇气进去了,有些事可以不做,有些事必须做。他站到了那间来过的办公室门口,笃笃地敲门。里面应声“请进”,他进来了,一下子惊了,整个小组的人都在。他刻意等到下班时间才来,谁知道都还在。

“咦?十方,你怎么来了?”络卿相抬头,愕然问。

斗十方尴尬地站在那儿,没吭声。众人面面相觑间,隔间里的向小园咳了一声,声音浮夸,明显不是嗓子问题。成功引起大家注意后,她提醒道:“不要辛苦,到吃饭时间了。”

咦?气氛不对啊,不像向组长平时的口吻啊。向小园干脆点着名道:“娜娜,老程,都跑一天了,下班时间还不去吃饭,等什么?”

“哦,对对……走了,走了。”娜日丽明白了,赶紧叫着大伙,一个挨一个迅速起身,直接跑出去了。跑出来就停,邹喜男一拦众人问:“兄弟们,这个八卦谁知道内情?”

“不是请都请不来吗?怎么自己来了?”陆虎看络卿相。络卿相摇头:“我一天都待在办公室,我哪知道。”

“多多肯定知道。”娜日丽道。可惜这个关键时候掉链子的货,今天翘了一天班,问的人都没有。她干脆拉住邹喜男,示意邹喜男去偷听。邹喜男瞪眼不允。娜日丽不理他了,干脆自己摸回去偷听了,结果都心痒痒,全跟着回来了,就连老程都没按捺住心里的好奇。

办公室里,向小园又坐回了座位。她优雅而从容地看着斗十方,美靥如画,星眸如水,美得让人肃然起敬。斗十方慢慢挪着脚步,像在斟酌着说什么。而向小园似乎也在犹豫着,该对他说什么。

什么也没有,斗十方站到了她的办公桌前,深深地鞠了一躬,两躬,三鞠躬,嘴里连说几声:“谢谢,谢谢您。”

“别别别……”向小园赶紧起身,可没料到貌似倨傲的斗十方会变得这么谦恭。她从桌后转过来,拉着椅子,摁着斗十方坐下,道:“你可千万别这样,我就怕这样。”

“再怎么我也得谢谢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斗十方两眼凄然,既难过又欣慰那种。能让男人放下尊严的事不多,肯定让他遇到了。就听他感激地道:“熙和医院文专家的号很难挂上,每次检查都得等一个月,谢谢您。”

向小园倒了杯水放在斗十方的面前,坐回到座位上,笑着道:“看来钱加多的保密意识要加强啊。”

斗十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钱加多嘴里套实话肯定难不住斗十方,只是意外的实情让斗十方惊愕不已。那位副院长就是向小园的母亲,女儿央娘,那还不是啥忙也帮?

看得出斗十方的局促,向小园示意他喝水,大方道:“不用这么谢我,我只是在我妈那儿给你走了走后门,做个顺水人情,费用可以暂时挂账……哦,对了,我妈说,病情不算很重啊,就是有点耽搁了,应该能恢复自理。”

这就戳到斗十方的心事了,他难堪地咬咬下唇,欲说无言。向小园赶紧道:“对不起,不该提这个。”

“没事,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疾病有治,穷病没治……一直想让我爸住个好点的医院来着,一直没攒够钱,都不敢进门,只能隔段时间来查查,用点药。”斗十方轻声道,他似乎还有点畏缩地观察着向小园,见她没反应,又像解释一样说着,“我知道,我的行为可能有悖于警察的职业准则,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吧?我们家一直条件就不好,我爸穷了一辈子,也没啥指望,还不就指望儿子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什么都不用说,我理解了。”向小园道。能让一个男人屈服的软肋有很多,如果在家人身上,那并没有什么可笑,反而让人心生敬意。

“谢谢……我……我会想办法尽快还上钱……可能时间会稍长点。”斗十方道。

向小园此时一笑,说道:“为什么我听这句话,似乎缺乏底气?”

“是没底气,我也在担心我还能撑多久。”斗十方羞赧道。

“也是,每个人可能都会有面临这种选择的时候,生活的压力和生命的尊严,不管你选择什么,我想都不单纯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所以,都值得尊重。”向小园道。

低头的斗十方脊梁微微一颤,慢慢地抬起头来。一直支撑着他的倔强,来自不舍的亲情,来自生活给予的压力,来自身边那些鄙夷、嫌弃以及冷眼,从未想到过,有一天也会来自……一份尊重。

“不许说谢谢。”向小园蓦地警示。那严肃的表情把斗十方逗乐了,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向小园郑重告诉他:“不说谢谢的原因是,这个世界是功利的,包括我……真想感谢的话,就来点实际的,别光嘴上抹蜜,说得好听,对不对?以你的江湖经验,怎么说?知恩图报得义气对吧?”

“嗯,没问题,您看上哪个骗子了,我帮您逮回来。”斗十方也严肃道。

这决心表得向小园噗地乐了。她起身,叫斗十方过来,坐到她的位置,拉着几个文件夹,推过来一堆文件资料,笑道:“我要的是你的思维,可不是要你出去再把傻雕抢一回……这里有我们建组以来所有的存下来的资料,前期的准备不可谓不充分,大数据罗列分析了近两千例诈骗案嫌疑人,关键的案情信息我总结出来的有几百页;走访了基层民警、刑警,特别是参与过诈骗案的警员,有二十几个,铁路警察朱家旺这份给了我们一个完整的‘风马燕雀金评彩挂’的描述……总而言之,我们是在恶补诈骗知识,以期它能够对将来的反骗工作起效。”

“哦,我明白了。也……不太明白啊,八大骗这是街头把戏,这么高规格的警务对付他们有点大炮打蚊子了。”斗十方道。

“说得对。事实上是,大炮有时候打不着蚊子,大大小小的行动组织了不知道有多少回,结果你知道的,重复犯罪率高、累犯比重高、参与人员基数大,这个痼疾的根源在哪儿?是我们上面指挥层面考虑的事,不管你对我们整个警察队伍持何种看法,但有一点不会变的,所有人努力的方向肯定一致,为人民服务、为群众创造一个安定和谐的环境。”向小园倚着桌子道。她隐去了关键的节点。

斗十方看着资料,思忖道:“意思是,想深挖细查,穷根溯源,怀疑可能从传统骗术里,有成气候的嫌疑人……或者,犯罪团伙?”

“啪”的一声,向小园兴奋地打了个响指,指点道:“一点即透,主任都没你反应快。”

“这不明摆着嘛,也算优势?”斗十方愣了下。

“呵呵,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养成你这种对犯罪特殊的直觉的,我想学习的,就是你这种直觉和思维……给你两个小时,八点钟咱们集中学习一下怎么样?你参与一下我们的讨论?”向小园邀请道。

斗十方有点受宠,却没有若惊,只是面带微笑点点头。

“OK,地方借给你了。还没吃饭吧?稍等一会儿我派位美女给你送一份……水在那儿,抽烟的话打开窗户,两个小时后叫你……”向小园说着,脱下了警服挂起,准备出门去食堂,出门时回头,恰和正偷瞄他的斗十方目光碰触。她读不懂这个人的目光,总觉得他似笑非笑,还隐藏着什么。

“噢,对了,我也得说句谢谢。”向小园说道,一指她的办公桌,“你又给我找男朋友,又给我挑花的,还没机会说声谢呢。”

“哦哟”,斗十方一咧嘴。向小园掩上门,把这位遮着额头难堪笑着的,独自留在办公室了。

向小园脸上的笑意未去,就全僵在脸上了。走廊站一排竖耳朵的打了个照面,没来得及跑。尴尬的娜日丽赶紧圆着:“头儿,我们等你一起吃饭呢。”

“哦,太好了,吃完饭一起值夜班吧,咱们再这么闲着,中心都快有意见了……娜娜,你先别急着吃,打份饭给斗十方送过来。”向小园说着,优雅地走了。把一群八卦属下刺激得龇牙咧嘴,都埋怨地看着娜日丽。娜日丽厚着脸皮追着向小园先一步溜了……

花开两朵,各放其艳

“情况就是这样。”

向小园在俞骏的办公室里,简要叙述了今天发生的事。俞骏却通过监控在入神地看着翻阅资料、聚精会神的斗十方。那投入的样子给他一个错觉,仿佛这不是一个辅警,而是一位警中要员,正在用思维去破解着面前的谜语。

“俞主任……俞主任……”

“啊?哦!”

连叫几声,俞骏才回过神来。他看看向小园,做了个鬼脸,并无歉意,指着道:“这笔生意划算啊,你就找你妈开了个小后门,顺水人情换了这么个高手,划算,太划算,我怎么没想到这招呢?”

“这不是生意。他的自尊心很强,别说我们没法解决,就真出手帮助,他都未必接受。”向小园道。可能换来尊重的原因是,给予了对方同样的尊重。

“这个先放放,你并不欣赏这样的人,为什么又请回来了?”俞骏欠着身子问。

向小园笑了笑:“不欣赏是之前,现在不一样了。”

“在知道他选择这种生活方式的原因之后?”俞骏反问。

“对。还记得吗?那天晚上,我们回单位见到的那些出夜市的人,你都说了,一个人把所有尊严都放下去赚最辛苦的钱,这种年轻人现在不多了。很庆幸,他是我们警察中的一员。可对于他个人可能是不幸,这个职业能得到的收入抵消不了生活给他的压力。”向小园道。

观感已经全盘改变,俞骏看了眼光越来越复杂的向小园一眼,笑了。他起身道:“那检验一下,是块顽石还是块金子。”

“他反应很快,应该能满足您的期待吧。”向小园犹豫着下了个大致定义。

俞骏开门道:“其实你现在和我一样期待,但我们都会走进一个心理误区,那就是既希望我们的属下信仰坚定、纪律严明、不过红线,同时又希望他们像犯罪分子一样胆大心细,敢想敢干……哪有那么好的事啊?如果是块顽石,那和我们区别不大,你会失望的,但要是块金子,会很烫手的。”

蔫蔫的俞骏点破了向小园的心思后,踱出办公室了。这个点评恰是向小园的心理写照。她的心在摇摆不定,既希望这位对骗术耳熟能详,又害怕恰好是那样,因为骗子身上所有的特质都是和警察职业相悖的。

进了会议室,除了钱加多,人已经到齐了。稍等片刻,斗十方敲门进来了。俞骏指指主座的位置。斗十方犹豫了下,走上前。俞骏怪怪的表情示意,他不谦让了,干脆坐下了。

“不用介绍了啊,娜日丽,老程,大邹,他叫陆虎,还有一个是你朋友。”俞骏随意道。邹喜男应景招手打着招呼:“嗨,你硬塞给我两支黑金笔,不会忘了吧?”

其他人嘿嘿笑了,气氛为之一松。斗十方面带笑容道:“惭愧,让你们把我底全摸清了……主任,组长,您让我说什么?八大骗的情况朱前辈讲得差不多了,案情呢,胶着不好判断,我看了半天,不知道该给大家说什么。”

“江湖传闻、市井逸事,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们呢,都是对‘骗’这个字极度渴求认知的,轻松一刻,随便聊。”俞骏道。

“哦,是这样!”斗十方想了想,看看大家热切的目光,挑剔似的一个一个看过,犹豫道:“从总体上讲,有句话说得好,七十二行,诈骗为王……因为大家觉得不需要什么技能,上下嘴皮子一吧嗒,钱就到手了,事实上呢,不是这样的,一个骗子所具备的技能,需要长期的磨炼才有可能得到,不要小看他们,每一个骗子,都堪比一个实践经验丰富的心理学家。”

开篇就让向小园皱眉头了。俞骏用眼神制止着她,出声问:“这个理论我隐约听到过,但有点言过其实了。”

“那是您没有真正见识过,比如我在见第一面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很多事,以您为例,不介意吧?”斗十方笑道,面对着俞骏。俞骏摇摇头,道:“不介意,来,你骗骗我。”

“左手,伸出来……事业线,很旺,中间有分岔,您的职业生涯似乎有过一次大的挫折……别奇怪,我可没有权限查看您的履历。您的婚姻,嘶……在座的没人知道吧?”斗十方金口一开,吐的全是珠玉。撑着手的俞骏像被揭破了隐私,脸上不自然地抽了抽。

“您和您那位,是不是已经办手续了?”斗十方小心翼翼地问。

俞骏气得手一收,眼一瞪,要发作时又觉得不妥,强行按下了。斗十方像故意刺激他一样直接道:“没有办,应该快到那个极限了,牵绊的无非是父母和儿女吧,您父母双双一个无……对不起,主任,触到您的伤心事了,我有点造次了。”

俞骏难堪地叹了口气,被斗十方真诚的目光所动,他化解着尴尬道:“生老病死,谁能躲得过……咦,我个人信息?”

尴尬之后有点怒意了。向小园赶忙摊手:“我们哪知道!”

“相由心生,有时候看得出来的,比如娜日丽,我第一次见你就看得出来,你单身,擅长拳脚,不是汉族。”斗十方目光转向娜日丽。

娜日丽一笑,道:“是知道我名字捎带知道我不是汉族吧?”

“你可以这样认为,但我也知道你的家住在景西路一带,你从小不在中州长大,是后来迁来的。”斗十方道,直接把娜日丽噎得瞪眼了。

“老程。”斗十方一指那位好奇瞄他的,点评道,“当过兵,家里不止一个兄弟,经济状况差……你和你老婆……离异。”

老程眼滞着,像给吓住了。斗十方再一指看笑话的邹喜男,点评道:“大邹,独生子,警校毕业,双职工家庭,上过子弟学校……嗯,铁路子弟学校。”

邹喜男笑意全成惊容,他看向陆虎,似乎在询问这货是不是查他们的家庭了。陆虎笑道:“你要能猜出我的家庭来,我就服你。”

“你上一代是山东人吧?靠近海边,国考考进来的,上的是一所985或211大学……虽然猜不出家庭,但我猜得出你谈过不止一个女朋友吧?而且还有被倒追,但目前为止,你心还是花的……你来自某个刑警队,辛苦而不受重视的岗位,后台的技侦?”斗十方笑吟吟地说着。

陆虎被刺激得表情不自然了,特别是花心一说,让他翻着白眼,想否认,发现已经晚了,因为前面的猜得似乎都对,这个都不会有人认为是错的。

“络卿相就算了,我们认识。”斗十方道。

络卿相赶紧拱手相谢,谢兄弟不揭丑之恩。向小园诧异地看斗十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居然没看出来还有这种本事,可这种本事出来得太不合时宜。她看俞主任愣着,出声制止道:“这个玩笑回头再开,我们……”

“这就是我要说的骗子,八大骗之首的‘金’,铁口断金……一个骗子和普通人的眼光是不同的,他们用心看,所以能看到更多的信息,他们也必须这么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找到目标的弱点和喜好。如果你们不知道我的身份的话,现在已经全部上当了。”斗十方道。

俞骏恍然大悟,拍桌道:“你的话有陷阱,说‘父母双双一个无’,一个都没有了说得通,只剩一个也说得通,可要两位都健在,你怎么说?”

“我的语速很慢,我会说父母双双一个无……恙。”斗十方轻声道,惹得向小园笑出声来。俞骏眼神呆滞地看着这货,气愣是撒不出来,怒意十足地问:“那我和我家里……我正在打离婚官司呢。”

众人一愕,这可是实打实算出来的吧?

不料斗十方摇头了,解释道:“是你告诉我的。您的衬衫领子已经洗不净了,手指上的烟黄太深了,牙上的烟垢也太明显了,这样的形象身边应该没女人,否则会被嫌弃的……恰恰我发现您的眼光看女人有一种避而远之的,类似厌恶那种……所以我这样问,您的婚姻,嘶……在座的没人知道吧?婚姻没问题表情应该是惊讶,反问我什么问题,但你的反应是脸色一黯,那岂不是自己告诉我,有问题了?”

向小园这次憋住了,没敢笑。大邹却没防备,笑喷出来了,赶紧捂着嘴。

“这叫暗示,一种心理暗示。从你的情绪被我带着走,你就已经上当了。我接下来问你,您和您那位是不是已经办手续了,你气得手一收,瞪了我一眼,没发作,我就知道没办,否则你会很落寞或者很无语地避开这个话题,但表现相反,我就猜得到,您没办,不过快到那个极限了……对不起,俞主任,我只是想说得形象点,并没有揭您隐私的意思。”斗十方诚恳道。

俞骏翻了一个白眼,一欠身,被气笑了,无奈说了句:“继续,再颠覆一下我的三观。”

“好,如您所愿……八大骗起源于市井,在民智未开的时候显得很神秘,但现在来说,其实很简单,比如‘彩’,就是那些摆个摊玩藏三仙的魔术师,除了语言陷阱,其实还有视觉的陷阱……谁有烟,给我一支……视觉的陷阱有时候会给人以启迪,那就是,所有你看到的都不会是真相。”

斗十方要了俞骏一支烟,掐下了过滤嘴,两手掬着做碗状,扣着过滤嘴两手交叉换位着,让猜,你明明看到在左边,它就去了右边;明明看见在右边,它就去了左边;猜他两个手都有,一伸手都没有;再猜都没有,斗十方唰一声手往桌上一拍,凭空拍出来七八个过滤嘴来。

这江湖伎俩玩的,可让一干反骗警员瞠目结舌,大开眼界了……

山珍海味流水般上了满满一桌,觥筹交错杯来盏往喝得意兴正浓。

坐落于青山县域的这个温泉度假村规模虽小,可因为毗邻旅游胜地清明上河园的原因,生意颇好,今天生意尤其火爆。一家叫金叶的团队包下了两层客房,餐厅都不够大,直接把宴会改到多功能厅。几十人吃喝的场面,其中不乏吆五喝六猜拳,三五抱团灌酒。酒到酣处最早推销金叶产品的胡老板给大家介绍了新来的“营销总监”聂女士。这位聂总监一出场端的是惊艳全场,让凌乱的宴会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如瀑长发,娇媚容颜,远看赏心悦目。待她娉婷踱来,只觉香风暗袭,如饮醇酒。如果说温柔的女人是金子,漂亮的女人是钻石,可爱的女人是名画,那这位惊艳出场的聂美人绝对是宝藏,身上仿佛缀满了金子、钻石以及名画,牢牢地吸引住了全场的目光。

“大家随意,我带聂总监挨桌敬酒,认识一下。”

那个女司机几乎没有存在感了,领着聂媚就近到一桌,殷勤地给聂媚斟酒。聂媚和这桌客气几句,盯上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碰杯时突然说道:“陈姐是吧?你对咱们的产品一定抱着怀疑态度。”

“没有,哪有啊?”那女人有点紧张了。在聂媚贵气和洋气的气势之下,她像丑小鸭一样莫名地紧张。

“如果不怀疑产品,那就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喽。女人得对自己好一点,舍不得给自己花钱可不行。”聂媚道。这话让那个女人显得尴尬了。胡老板适时解围道:“陈姐家庭拖累重,上有老,下有小,还得管俩弟弟。”

“哦,对不起,对不起……这样吧,陈姐,回头公司给你家的闲人找点活儿,多赚点补贴家里。胡姐,记住这事啊,这个月办了……陈姐,别告诉别人啊。”聂媚以闺密的那种私密口吻附耳轻说,听得这个女人感激不已:“谢谢聂总。”

“不客气,为我们共同的事业干杯。”聂媚和全桌干杯,仰脖一饮而尽,白皙的肩胛和胸脯让在座一个正喝酒的结结实实噎了一家伙。

敬过这桌,胡女士轻声道:“那个长胸毛的胖子,姓于,搞运输的,是个重点户。”

“OK。”聂媚轻声回道,对于重点客户,那得重点关注一下。

敬酒的工夫,这个于胖子惊异地发现聂总监就站在他身边,还亲自给他斟上了酒,先敬他了:“于哥啊,公司可以出面协助你解决一下贷款问题,你的情况胡老板说了,不过您得保证如期还款,而且还得保证月销售额在二十万以上。”

这就有难度了,于胖子不好意思地道:“咱家有物流生意,金叶就是家里婆娘闲着没事做点,一月顶多卖个几千,要二十万,真有难度。”

“那是我来之前,既然我来了,就没有难度。提前给于哥你们透个信,咱们公司在其他省的营销投入非常大,这些客户资源呢,我会分享给大家,能不能卖出去,就靠你们个人能力了。平台一样,产品一样,赚得可不一样哦……哦,对了,于哥,以后公司发货由你代理一部分。”聂媚道。

“哟哟,这我得敬聂总一杯,贷款那事儿真能下来?”于胖子一副奸商嘴脸,谄媚道。

“这么说吧,不但给你解决,而且保证你在两个月里赚到贷的金额,要赚不到,我个人赔您。”聂媚大气道。

“不敢,不敢,我得敬您一杯,这趟可没白来……我先干为敬啊。”于胖子兴奋地灌了一大杯。

又一桌搞定,安叔这个姓胡的女司机微笑着看看酒意盎然、一颦一笑越发妖娆的聂媚,深感这个人选择得对,这货简直就是男女通吃。她提醒着:“下一桌那个秃头的,老婆是信用社会计。”

“看女人流口水那个吧?”聂媚问。

“对。”胡司机道。

只听聂媚口哨轻吁一声,不待介绍已经凑上去了,仿佛不胜酒力,一不小心扶了下秃头哥的肩膀,差点摔倒。秃哥赶紧扶着,两人来了个近距离的接触。聂媚不好意思地说道:“哟哟,谢谢张哥,贪杯误事啊,早听说您的风采,我得敬您一个。”

“聂总监,您客气啥?一家人啊。”秃哥受宠若惊地,舍不得放开柔软的小胳膊。

“一家人,那你得帮帮妹妹啊,数你出货多,也就一两万,以前铺底不要求业绩,这个月可是要业绩了,您看怎么办吧。”聂媚瞬间变成了娇嗔的语气,似乎对付这号色欲秃顶的老男人很有奇效。

“妹妹啊,这可真有点难,咱们这价格高,定位也高,我也是凭关系给单位送福利。”秃顶哥说实话了。

“那这样啊,哥,我要跟你打个赌,这个月让你收入翻十倍,不够了妹妹赔给你。不过说好了,您得全力以赴,而且得全力配合……”聂媚娇嗔道,“妹妹赔给你”“全力配合”说得莺声燕语、语带双关。听得秃顶哥心花怒放,连连点头:“必须的,不过……十倍?”

“以为我吹牛啊?在座大家都听到了啊,这个月公司给大家全部免费铺货,卖了再结算,公司是全力以赴支持我们区,销不了全部退回来。”聂媚借话题一转身,很得体地又拉远了和秃顶哥的距离,这话却是对着全桌人说的,“不但在供货和结算上优惠,而且,我们已经有了庞大的客户资源群,一定保证大家卖得多、赚得多。这么说吧,单人过万,团体三万起跳,赚不够,公司补,怎么样?”

“好,聂总威武。”

“好,听聂总的。”

一桌喝得面红耳赤,被美女、被收入撩得心痒痒的男女,杯子重重地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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