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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42章万岁爷操碎了心。 (第2/2页)

银朱听得脑仁儿疼,“所以就得不经意地发现,误打误撞戳破懋嫔的伎俩?”说着抚了抚脑门子,“天爷,忒麻烦了,我看凭借咱们主儿的莽撞,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于是三个人继续围坐在八仙桌旁,继续纠结于这恼人的算盘。

雨过天未晴,午后的猗兰馆里倒有一丝清凉,正百无聊赖的时候,外面小太监来,在门外叫了声“回事”。

银朱忙出去看,见小太监捧了个食盒上前,说:“是皇上赏赐,独给小主儿消闲的。”

皇上赏赐,当然得谢恩,颐行忙和含珍一起到了门前,跪在槛前恭恭敬敬磕了个头,“万岁爷隆恩浩『荡』,谢万岁爷赏。”

小太监将食盒交到颐行上,垂袖打个千儿,复顺着小径往南去了。

颐行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一看,满满一盒子樱桃,个个闪着丰润的光,那橙红相间的『色』泽,别提多招人爱了。

“樱桃……”颐行盯着食盒喃喃,豁然站起了身子,“皇上说这樱桃是独赏我的吧?储秀宫旁人都没有?”

含珍和银朱点头,不得不说,皇上好像知道很多事儿,比她们想象的更多。

颐行咬着唇琢磨了片刻,后说:“皇上是以此警醒我,别忘了樱桃的死啊。抛砖引玉我盒樱桃,让我拿它当敲门砖,好好和懋嫔较量较量。”

说着盖上盖子,把食盒搬在了里,昂首挺胸道:“我就上前头去。”

含珍和银朱来不及劝她三,她已经迈出门槛,走上了通往正殿的甬路。

银朱在她身后提心吊胆,“皇上是这个意思吗?”

颐行坚定地说是,“皇上还等着我成器呢。”

可是皇上要是真知道懋嫔假孕,还不得雷霆震怒吗,有闲心看猫捉耗子?反正银朱是百思不得其解,再要劝她三,颐行已经捧着食盒,登上了前殿的台阶。

殿门上站班的宫人见她来了微微俯首,请她少待,一面向内通传。

颐行站在东次间的屏风前等了等,不多会儿见如意出来了,向她蹲了个安道:“颐主儿,您怎么会子来了?我们主儿正要歇下呢。”

颐行示意如意看她手上食盒,赔着笑脸道:“皇上差人送了一盒果子来,说懋嫔娘娘怀着龙胎,必定爱吃,命我从中挑好的装盒,送来孝敬娘娘。”

其实不通得很,如意道:“才刚养心殿打发小太监过来,娘娘是知道的。既是给娘娘的,何必转一道,先送到小主那儿?”

不是为了换来懋嫔的接见,不得已胡扯的借口么。

颐行想了想道:“昨儿万岁爷训诫我不懂宫中规矩,知道我随居储秀宫,少不得要惹懋嫔娘娘生气。果子让底下人挑,只怕上不干净,还是我亲自选了送来的好……”在编不下去了,便道,“姑姑知道我的心意,烦请替我通传娘娘一声,我送了果子就走,绝不叨扰娘娘。”

如意原本就比晴山好说些,姑『奶』『奶』那份沾缠不是没领教过,要是不通禀,没准儿她会一直等下去也不一定。

如意无奈,只好说:“那请小主略等等,奴才进去再回娘娘一声。”说罢重新退回了次间里。

颐行托着食盒深吸了一口气,虽说懋嫔绝不待见她,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总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况且皇帝两次赏东西,她都是心知肚明的,若是对无宠的嫔妃,不见罢,可冲着位眼看来前途不可限量的姑『奶』『奶』,终归会人情留一线。

果然,如意很快回来了,欠了欠身子道:“小主,我们娘娘传您进去呢。”

颐行欢快地应了声,捧着食盒绕过了屏风。

懋嫔真是到了歇午觉的时候了,连头都拆了,满头青丝随意放下,垂挂在胸前。那身素白的里衣覆盖住隆起的肚子,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妆点,只有上两支赤金铜钱纹的指甲套一下下在发间穿行,有些无奈地瞥了颐行一眼,曼声道:“我儿什么都不缺,你们答应的份例本就少,自己留着就是了,何苦巴巴儿送到我里,回头赏了下人受用。”

是真不好听,懋嫔傲慢惯了,现在又仗着遇喜愈发娇纵,说话从来不肯留人脸面。

颐行却并不感到为难,反正又不打算和她交好,因此说的都是场面上,“娘娘赏了下人,是娘娘体恤跟前伺候的,我娘娘送来,是我对娘娘的一片心么。娘娘瞧瞧,好新鲜的果子呢……”一面转身让银朱掀开了食盒的盖子,往上一敬献,说,“娘娘,吃樱桃吧。”

声吃樱桃一语双关,惊得懋嫔一怔愣。

其实此樱桃非彼樱桃,不该有心扯到一块儿,可不知怎么,两个字从老姑『奶』『奶』口中说出来,就针扎似的让人难受。

懋嫔当即脸『色』就不好看了,早知道小答应存着别样心,眼下果然应验了。

真是好笑得紧,她随居在储秀宫,自己一宫主位没难为她,她自己倒不依不饶起来。送樱桃做什么?暗示她之前打死了她的小姐妹?那丫头吃里扒外偷了她的银子,后来落得那样下场,不正好替她解了气吗,她还较什么劲!

“我不吃,拿走!”懋嫔向后让了让。

可颐行会儿已经送到脚踏前了,平地上左脚绊右脚都能摔一跟头的,要装模作样起来,还不是驾轻就熟。

“娘娘何不尝尝,甜得狠呐……”她脸上带着笑,愈发往前敬献。

就在这时,时机恰到好处,颐行的脚尖往脚踏上一绊,里食盒高高抛起来,人往前一扑,又快又准地,直接扑到了懋嫔肚子上。

“啊——”

懋嫔一声尖叫,响彻云霄,掉落的樱桃纷纷砸在了她脑袋上,她也顾不得了,一下将颐行掀在了一旁。

殿里的人,谁没想到老姑『奶』『奶』会闹这出,怔忡过后才慌『乱』起来,伴着懋嫔的怒斥“贱人!你贱人”,一窝蜂涌上去,七八脚把颐行拽开了。

晴山和如意白着脸上前查看,颤声问:“主儿,您还好么?可有哪里不适啊?”

懋嫔惊魂未定,时的怒气达到顶峰,一护着肚子,一面指着那个冒失鬼怒骂:“我就知道你没按好心!您想害我……想害我肚子里的龙胎!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乱』棍打死……”

懋嫔一声令下,左右的人果然摩拳擦掌要上来拿人,却被颐行高声的一句“不能”,喝得顿住了脚。

然而那句有气势的喝止之后,姑『奶』『奶』还是服了软,战战兢兢说:“娘娘,都怪我莽撞,您别搓火,仔细动了胎气……我是有了位分的,您不好随意打死我,还是先宣个太医瞧瞧吧,龙胎要紧啊……”

懋嫔到这时脑子里都是嗡嗡的,当然说『乱』棍打死也是一时气,毕竟凭老姑『奶』『奶』傲视全后宫的辈分,和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宫女不同,要是晋位没两天就死在了储秀宫,只怕上头饶不了她。可她又拿捏不准她这一扑,到底感受到了多少,万一她察觉到这肚子不对劲,又该如何是好?

宣太医……怎么能宣太医,宣了岂不是不打自招。可不宣,必定让她愈发怀疑,时候是进不是,退不是,懋嫔被这种架在铡刀下的处境弄得火冒三丈,纵使边上人一径安抚,赤红着眼狠狠瞪着个魔障。

颐行呢,知道她不会请太医,心里急切,扭头吩咐银朱:“你守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去宫值请太医,上养心殿找怀恩大总管禀报!”

银朱被她一喝才回过来,嘴里应是,刚要转身出门,却被身后的晴山连带几个大宫女拦住了去路。

“你好大的胆子,谁准你逃窜了?”晴山一把将银朱推了个趔趄,“懋嫔娘娘不发,你们跪下磕头,求娘娘饶命就是了,忙什么!”

上首的懋嫔捂着肚子,看她们主仆被押得跪在跟前,心头那团怒火蒸腾了半天,终于慢慢消减下来。

眼下该怎么办呢,事儿总得解决,先把个局面圆过去才好。

“如意,去请英太医来请脉……”她咬着槽牙望向颐行,“倘或龙胎有个好歹,一百个你不够死的!”

先前在气头上,懋嫔是想着把她关在殿内处置了,反正她们『插』翅难飞。可是目光在她们身上巡视了半天,忽然意识到一个令人无奈的现实,猗兰馆得力的宫女含珍并不在跟前。

倘或她们是事先商量好了来的,会儿消息恐怕已经到了御前,真把姑『奶』『奶』怎么了,含珍大可以说主儿是好心懋嫔娘娘送果子来的,后镜落得样了局,皇上知情后动不动怒暂且不说,势必要命人查验龙胎的安危,那事儿可就难办了。

所以眼下应该怎么处置她呢,白放过她,自己不甘心,处置又不好下重,在让人愤恨。

懋嫔想了一圈,寒声吩咐:“传精奇嬷嬷来,教颐答应规矩。先去领二十个手板子,再禁足猗兰馆,半个月不许她踏出门槛一步!”

银朱一听要打,急道:“娘娘,我们主儿也是有位分的,怎么能领板子呢。是奴才没伺候好我们主儿,板子就由奴才领了吧,求娘娘开恩啊。”

懋嫔哼了一声,“正因是你主子犯的,才打她二十板,要是换了你,你以为你会子还能活命!我是一宫之主,有权管教她,你要是再聒噪,就打她四十,你要是不信,只管试试。”

下子银朱再不敢吭声了,惶然看了颐行一眼,那眼神明明白白,“您这又是何必呢”。

可颐行觉得是『摸』着石头过河,并且已经『摸』出端倪来了,挨二十记手板没什么,等十五天过了,她还敢这么干。

懋嫔的令儿既然已经下了,晴山便带着几个精奇嬷嬷,将人押回了猗兰馆。

精奇嬷嬷是不讲人情的,拉着鞋拔子脸说:“小主,得罪了。”扬起一尺宽的戒尺,啪的一声抽打在她心上。

颐行起先咬牙忍着,后来疼得直迸泪花儿,数到十五十六下的时候,几乎已经麻木了,只剩下满手滚烫。

当口含珍一句话没说,待精奇打完了,忙拿冰凉的巾包住了颐行的双,转头对晴山道:“我们主儿伤了,得请太医诊治,否则么上围房伺候万岁爷,万岁爷必定要问话的。”

晴山却一哂,“你们想什么呢,既被罚禁了足,围房自是去不成了,还要被撤牌子。颐主儿,今儿算您运道高,娘娘的龙胎没什么大碍。倘或真有个三长两短,您且想想,怎么向太后和皇上交代吧。”

晴山放完了,领着精奇嬷嬷们走了,含珍和银朱到这会儿才上来查看颐行的,问:“主儿怎么样了?疼得厉不厉害?”

颐行的心哪在手上,她一心回味刚才那一扑,得意地说:“那是个假肚子,我敢打保票。怀着孩子的肚子肯定不是那样,里头到底装着个人呢,必定瓷实,不像她,压上去软绵绵的,活像塞了个枕头。”

所以二十板换来一份底气,颐行觉得一点儿都不亏。

储秀宫的点事儿,自然很快传进了养心殿。

怀恩一五一十向皇上禀报,坐在御案后的皇帝听得直皱眉。

“她就么冒冒失失上懋嫔宫里撒野去了?”

怀恩垂着脑袋说是,“姑『奶』『奶』说了,您赏的那樱桃是在给她提醒,别忘了樱桃的死,要为樱桃报仇雪恨。”

皇帝有些纳罕,仔细想了想问:“朕是那意思吗?朕是提醒她引以为戒,千万别一不小心走上那小宫女的路,她倒好,朕来了个适得其反。”

就这样的脑子,当真能够放心让她完成一件事吗?她怎么没有想想,万一懋嫔狗急跳墙把她整治死了,她的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退一万步说,如果懋嫔自知穿帮,先发制人宣称龙胎被她撞没了,她想过到时候怎么招架吗?

皇帝扶着额,只觉头痛欲裂,不管是对夏太医也好,对他好,她都信誓旦旦应承过的,结果怎么样?想来想去,想了么个冒进的法子,要不是懋嫔忌讳闹大,她现在还有命活着吗?

怀恩觑了觑皇上,心知皇上眼下心力交瘁着,便道:“依奴才看,姑『奶』『奶』纯质得很,在不是勾心斗角的材料。主子爷,要不还是算了吧,就让她安安稳稳在宫里活着,毕竟活着,比什么都强。”

原以为皇上会动容,会想通的,结果并不是。

他斟酌了半天,一忽儿仰天一忽儿顿地,后自我开解了一番,“件事怪朕,她小试牛刀,就让她接了么棘的案子,凭她的能耐,确实强人所难。不过她的路是对的,『逼』懋嫔当众请御医诊脉,究竟有没有遇喜,一下就诊出来了。”

怀恩为皇上如此绞尽脑汁为老姑『奶』『奶』打圆场,感到唏嘘不已。

“事发在储秀宫,里里外外全是懋嫔的人,可惜姑『奶』『奶』选错了地方……”

皇帝瞥了他一眼,“懋嫔如今自珍得很,轻易不肯迈出储秀宫,连每日例行的问安都已经免了,想当着后宫众人面让她请脉,断乎难以办到。姑『奶』『奶』错就错在撞了她的肚子,那是个假肚子,对她能有什么切身的伤害!”

怀恩迟疑了下,“主子的意思是,要让懋嫔娘娘避无可避,不得不请太医?”

皇帝叹了口气,懊丧地喃喃:“真没想到,后还是得让朕来出主意,朕是熬她呢,还是熬朕自己?”

怀恩只好宽慰他:“姑『奶』『奶』步子迈得大,难免有磕着绊着的时候,终究是万岁爷对她期望太高的缘故。奴才和主子爷说过,姑『奶』『奶』会儿像刚学走路的孩子似的,总要有人扶持才好。主子爷且耗费些精力,等将来老姑『奶』『奶』成了才,您还愁她不能独步后宫,所向披靡吗?“

可皇帝听得却想发笑,她能独步后宫,所向披靡?事儿以前他还抱着希望,近来是愈发觉得渺茫了。

还好老姑『奶』『奶』有颗上进的心,不管她干的事儿是不是靠谱,至少人家在努力着。

能努力就好啊,皇帝的要求算是一降再降,降得几乎忘了当初提拔她的初心了。

慢腾腾站起来,他『揉』了『揉』太阳『穴』,“请夏太医过去给她支支招吧,只要劲儿用对了地方,成效还是有的。”边说边颓然地摇头,“懋嫔忌讳樱桃,她偏拿樱桃过去触霉头,不是明晃晃地和懋嫔作对吗。”

“是,”怀恩道,“姑『奶』『奶』招失策了。”

皇帝说不对,“她八成有自己的考虑,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反正您总有替她开脱的说头儿,怀恩缩着脖子想。男人宠女人,就打上头来,斜的都能说成正的。自己本以为皇上记着小时候的仇,要好好整治姑『奶』『奶』的嚣张呢,不想最后弄成了样。万岁爷真是『操』碎了心啊,政务如山还不够忙的吗?又是何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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